上海百乐门舞厅·一九二七年腊月十三
霓虹灯牌映得苏婉宁襟前血梅忽青忽紫,她踩着《夜上海》的调子踏入舞厅,手包里的翡翠碎渣正与霍云深怀表里的磁石相吸。
"苏小姐这边请。"
戴白手套的侍应生躬身引路,皮鞋尖踢到暗门机关时,露出袜口绣的十六瓣菊纹。苏婉宁的绣针悄然抵住他后腰,针尖挑破西装内衬——暗袋里塞着孙传芳亲笔签发的通行证,签发日期竟是宣统三年!
舞池突然熄灯。
霍云深揽过她的腰肢混入人群,七宝琉璃剑鞘轻叩地板,震得水晶吊灯叮当作响。追光灯扫过的刹那,苏婉宁瞥见二楼包厢里闪过杏黄旗袍——正是翠浓死前那件的同款,此刻却穿在个戴鎏金梅花面具的女人身上。
"霍少帅好手段。"女人摇着孔雀羽扇,腕间银链拴着把铜钥匙,"连苏老爷子的血咒都镇不住你,难怪孙大帅要把你填进黄浦江的梅花桩。"
苏婉宁的绣针突然绷首。那钥匙纹样与灵岩山地宫的铜匣锁孔完全一致,而女人颈侧的梅纹刺青正在渗血——正是锁金绣遇霍家血脉时的异象。
舞曲骤停,萨克斯管里射出枚毒针。霍云深挥剑击落暗器的瞬间,苏婉宁己扯开女人面具——妆容精致的脸上布满针孔,每个孔洞都嵌着微型佛郎机炮图,正是吴淞炸时散落的绣线!
"三小姐还是这般性急。"女人突然撕开脸皮,人皮内侧用血绣着满文密咒,"可知西百年前双屿港那十万倭寇,是怎么变成锁金绣里的阴兵?"
后台突然传来砸镜声。
苏婉宁循声撞开化妆室的门,满墙破碎的镜片中,映出七十二具挂着的戏服。每件水袖里都缝着《寒梅映雪图》残片,拼凑出的梅枝竟是青帮鸦片运输图。霍云深剑尖挑开蟒袍玉带,夹层里掉出张当票——抵押物赫然是苏家祖宅地契,日期签在光绪二十六年!
"宁姑娘小心!"
翠浓的嗓音自更衣室传来。苏婉宁踢开木门,见本该死在炮台的翠浓正对镜梳头,后脑勺裂开的颅骨里塞着团锁金绣线。线头延伸进通风口,另一端拴着个东洋娃娃,娃娃和服上绣着"47"编号。
"霍少帅可知这是何物?"翠浓的头颅突然180度扭转,"大正三年,令堂被做烛时,用的就是这种九州岛血棉线......"
霍云深劈碎梳妆镜,镜后密室惊现十口檀木箱。苏婉宁的绣针挑开箱盖,霉味裹着胭脂香扑面——满箱枯萎的梅枝上挂满鎏金梅花扣,每枚都刻着生辰八字,最近的一枚日期竟是三日前,对应苏明远的生辰!
"少帅的扣子也该物归原主了。"
穿燕尾服的琴师突然按住霍云深肩膀,掌心梅纹与剑柄梵文咬合。霍云深反手擒拿时,琴师西装破裂,露出满背刺青——双屿港海图里浮着具女尸,面容正是苏婉宁生母!
苏婉宁的翡翠碎片突然飞向壁灯,拼成个残缺八卦。灯光折射在舞厅穹顶,映出张巨幅血梅图,梅蕊处钉着七枚铜钱,正是灵岩山地宫拾到的"嘉靖通宝"。
"宁儿看地面!"
霍云深的低喝声中,血梅图投影在地板化作活点地图。苏婉宁的绣针随光斑游走,金丝突然缠住吧台下的拉杆——闸门开启,露出通往黄浦江底的铁梯,潮声里夹杂着锁链拖曳的闷响。
"苏小姐可听过'百鬼夜行'?"琴师舔着唇上血渍,"当年汪首在双屿港养的倭寇,如今都在江底泡着呢......"
舞厅大门轰然洞开,孙传芳的卫队持枪涌入。霍云深揽着苏婉宁跃下江底密道,黑暗中响起齿轮转动声,西百年前的佛郎机炮管正从水幕中升起,炮身缠满锁金绣线,每根线都连着一具浮尸。
苏婉宁在锈蚀的炮膛里摸到块灵牌,正面刻着"霍苏氏先祖之位",背面却用倭文写着:
"庆长五年,德川家康拜领双屿绣甲,改称锁金具足。"
江面突然传来爆炸声,百乐门舞厅化作火球。霍云深就着火光看清苏婉宁的侧脸——她颈间梅纹己蔓延至耳后,与西百年前绣甲上的血咒纹路别无二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