哈尔滨滨江医院·一九二八年白露
苏婉宁的听诊器抵住病房铁门,铜膜传导出俄语呻吟声。霍云深用琴盒遮挡走廊灯光,七宝琉璃剑穗的鎏金梅花扣在暗处泛着幽光,映出地砖缝隙间干涸的褐斑——那是鼠疫患者咯血的残留。
"三号特护病房。"
护士台的值班簿摊开着,墨迹未干的《护理记录》显示:"昭和三年九月七日,47号病患出现记忆闪回,注射硫喷妥钠后......"字迹在此处被血指印抹去。苏婉宁的银簪挑开夹页,遇热显影的锁金绣纹路勾勒出地下解剖室平面图。
霍云深突然拽她贴墙而立。
两个穿胶皮围裙的日本医官推着担架车经过,车布下凸起的人形轮廓正渗出暗绿液体。当车轮碾过地砖裂缝时,苏婉宁的翡翠耳坠磁吸在铁质把手,扯落的担架布露出具缠满锁金绣线的尸体——左肩梅形胎记正被手术刀剜去。
"是父亲......"她指甲掐进掌心,霍云深捂住她即将脱口的悲鸣。
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。
两人尾随至地下二层,见焚化炉铁门洞开。霍云深挥剑斩断通风管,散落的《病理报告》残页记载:"第47号母体心脏标本,冠状动脉异常增生,疑似锁金绣线诱发变异"。苏婉宁的银簪刺入焚化炉灰烬,挑出未燃尽的《手术录像》胶卷——画面里生父苏明远被绑在解剖台,正用俄语重复:"哈尔滨站...鼠疫菌株..."
"宁姑娘当心!"
霍云深揽着她滚向墙角,淬毒手术刀擦过琴盒镶边。穿白俄护工服的男人突然暴起,扯开衣襟露出满背刺青——浮世绘风格的《神奈川冲浪里》竟用锁金绣线勾勒,浪尖标注着南京下关码头坐标。
"他们要投毒长江!"
苏婉宁甩出缠金丝绣帕,帕角银铃击碎护工腕间注射器。淡绿色液体泼洒在地,蚀出"昭和西年春"的片假名。霍云深剑尖挑起护工脖颈挂坠,微型胶卷显影出日军在芜湖建造的细菌培养塔。
停尸房的冷气突然外泄。
两人撞开铁门,见十二具尸体整齐排列成北斗阵,每具心口插着七寸绣针。苏婉宁拔出其中一枚,针尾錾刻的苏氏族徽竟与她随身绣针互为镜像。霍云深用剑鞘撬开主尸右手,锈蚀的绣春刀柄弹出暗格——黄绸包裹的《关东军密令》记载:"大正七年起,以锁金绣为媒介传播改良鼠疫菌株"。
"少帅看这里!"
苏婉宁掀开尸床暗板,成箱的"广济堂"药瓶浸泡在福尔马林中。她碾碎褐色药丸,黑色糖衣里裹着微型地图——长江流域的锁金绣联络站与日军炮舰锚地完全重合。
警报声撕裂死寂。
两人顺着排水管攀至天台,见日军摩托队正封锁医院正门。苏婉宁的貂绒披肩勾住避雷针,霍云深挥剑斩断铁丝网时,瞥见江对岸的日本领事馆升起红色气球——这是实施细菌攻击的信号!
锅炉房的蒸汽突然喷涌。
苏婉宁在迷雾中撞翻药剂架,各色玻璃瓶摔碎在地。混合液体蒸腾起紫色烟雾,霍云深扯下窗帘浸水掩住口鼻。混乱中,她摸到墙面的《医院扩建蓝图》——昭和三年新增的地下三层,通风系统首通松花江支流。
"去水处理中心!"
霍云深踹开德制密码门,泄洪道里漂浮着成捆锁金绣帛。苏婉宁捞起一段,遇潮显影的纹路竟是鼠疫菌株培养参数,满文批注写着:"金陵女大防疫站特供"。
滤水池底突然塌陷。
两人坠入暗河时,见成排日军防毒面具随水流漂荡。霍云深剑挑其中一具,滤毒罐表面锁金绣的德文赫然在目:"Die Seuche wird im Schatten der Seide gedeihen"(瘟疫将在丝绸的阴影中滋生)。
江心岛方向传来爆响。
苏婉宁浮出水面,见马迭尔宾馆方向腾起血色火光。老金的黄包车突然冲上江堤,车帘掀开处,穿长衫的俄侨递来染血的《滨江日报》——头条新闻"哈尔滨鼠疫再起"的版面下,显微雕刻着南京夫子庙布防图。
"三小姐接住!"
老金甩来柄生锈的十字镐,镐头缠着的锁金绣帛遇风舒展,拼出句苏州码子:"霜降日,下关码头"。
圣索菲亚教堂钟声震落檐冰。
苏婉宁攥紧从医院带出的手术刀,刃面映出江心岛暗堡轮廓。霍云深拭去剑身江水,七宝琉璃折射的寒光里,整座哈尔滨城正沉入血色晨曦。
"该南下了。"他斩断漂来的防毒面具,"用锁金绣为三十万冤魂讨血债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