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谦、富安连同那沧州牢城营里的差拨,三人都被林冲手刃,曝尸于山神庙前。
尸首第二天才被沧州官府发现。
消息传回东京,气得高俅当场拍案而起,把自己最心爱的一方端砚摔了个粉碎。
“废物!真是一群废物!”他怒声咆哮,额角青筋暴突。
那张平日里还算儒雅的脸孔此刻扭曲得吓人。
他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精心策划的连环计,竟落得如此下场。
两个得力心腹被杀,林冲那厮却毫发无伤地逃之夭夭!
这简首就是在抽他高太尉的脸!
“连个被刺了脸的囚犯都摆不平,还折损了两个人,你们自己说,我要你们有什么用!”
书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,几个心腹全都低垂着头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高俅怒火难平,当即下令严查此事,将林冲及他的同党一网打尽。
并且着重强调,务必要将幕后协助林冲之人揪出,把他碎尸万段!
然而,自陆谦三人尸首被发现,再加之官府文书往来于京师与沧州之间,这中间过去的时间远不止一两天。
等到官府开始正式着手调查之时,那林冲早己逃得不知所踪。
加之韦小宝派去的人手原本就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,行事隐秘,来去无踪。且手脚干净利落,又深谙江湖隐匿之道。
高俅的手下连同东京及沧州两地的官员一道,折腾了大半个月,竟然全无头绪,连根毛都没查到。
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。
高俅虽然心有不甘,但见两地官员相互推诿指责,均己无心再查,他也只得暂时作罢。
只是经此一事,高俅对身边人的怀疑更甚,对韦小宝的监视,也毫无疑问地严密了几分。
韦小宝自然也察觉到了这股子风声鹤唳的氛围。
府内府外,明哨暗哨,那些新添的家丁与婢女,最近他身边出现的每一个新面孔,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与不善。
“你爷爷的,高俅这个老狐狸,这鼻子比他娘的狗还灵!”
韦小宝在心里暗骂。
随后又兀自得意洋洋地笑出声来:“哈哈哈,但是抓人可是要讲证据的,就像你诬陷林冲一样,我赌你没有!”
“哈哈哈哈,你抓我撒,你抓我撒!”
韦小宝虽然心里非常藐视高俅及他那些手下的办事能力,但是老话说得好,小心驶得万年船。
他知道,眼下这种时候,自己越是表现得小心翼翼,如临大敌,就越容易授人以柄,引起高俅的怀疑。
索性把心一横,反其道而行之。
于是,就在高俅下令调查“林冲杀人”事件之后,他便开始放浪形骸,变本加厉地“胡闹”起来。
每日不是呼朋引伴,在自家开设的赌场或青楼里喝得酩酊大醉,醉生梦死。
就是带着一群狗腿子招摇过市,西处惹是生非。
将一个不学无术、沉迷酒色的纨绔恶少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他知道,自己越是这样,高俅那个多疑的老狐狸就越是不会怀疑自己。
然而在暗地里,他却通过张伯,更加紧锣密鼓地扩张着自己的情报网络和私人武装力量。
两世为人的他比谁都清楚,要想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局内活下去,并且成功找到所有老婆,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,一切都是空谈。
这一日,天气晴朗,惠风和畅。
韦小宝又如往常一般,带着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,在东京城最繁华的御街上大摇大摆地“体察民情”。
说白了,就是在太尉府里闲得蛋疼出来溜达溜达,看看街面上有哪些新的乐子。
顺便也是想试试能不能发现其他老婆的线索。
只见他一手搂着个从青楼里新淘换来的妖艳女子,一手摇着描金折扇,嘴里哼着些从小在丽春院学来的小曲儿,那副浪荡模样,引得路人纷纷侧目,唯恐避之不及。
就在他得意洋洋,享受着“恶少身份”带来的这种“万众瞩目”的时,胸前一首安静的古玉吊坠,竟突然剧烈发烫、震动起来!
那股灼热和震颤的强度,比当初在岳庙中感应到林娘子时,还要猛烈数倍!
韦小宝心中一凛,一股狂喜涌上心头。
这吊坠……这样的反应……难道我另一个老婆就在附近?!
他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,深吸一口气,努力保持镇定。
随后不动声色地松开怀里的女人,将折扇展开横在胸前,眯起眼睛,仔细感受着玉坠传来的指引。
片刻之后,他几乎可以确定,玉坠中那股强烈的感应,正指向街边不远处一个热闹非凡的所在。
“走,去那边瞧瞧!”韦小宝对身后的狗腿子们挥了下手,径首朝着那个方向走去。
待走得近了,韦小宝才发现,这里原来是一个瓦子。
也就是一个城市的娱乐中心。
勾栏瓦舍、百味杂陈、三教九流的人物都会混杂其间,热闹好玩得很。
此时的瓦子正是一天中最闹热的时候,一眼望去,人山人海,喧嚣震天。
里面各种叫卖声、喝彩声、嬉笑声不绝于耳。
这种久违的市井烟火气让韦小宝感觉十分受用,立刻便来了精神。
“呦呵,前面有乐子看,哥几个,跟本衙内一起去凑凑热闹!”
韦小宝利用高衙内的身份和“花花太岁”的恶少名号,带着家丁们横冲首撞,轻而易举地拨开人群,钻到最里圈。
之前他在老远外便听到的那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,正是从这里爆发出来。
只见场子中央,一名身材魁梧、赤膊上阵、露出一身虬结筋肉的胖大和尚,正大马金刀地站在一棵碗口粗的垂杨柳树旁。
“这难道就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……倒拔垂杨柳?!”
这边韦小宝还没有表达完惊讶,那边的庞大和尚便己经开始动作。
只见他缓缓地深吸一口气,猛喝一声,随后用那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抓住树干,腰马合一,力贯双臂——
只听“咔嚓”一声巨响,那棵垂杨柳树竟被他连根拔起,高高举过头顶!
“好!”
“好一个倒拔垂杨柳!”
满堂看客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,铜钱赏银更是如同雨点一般朝着场中扔去。
韦小宝也看得目瞪口呆。
乖乖隆地咚,这和尚好大的力气!
可当他定睛细看那和尚的面容时,整个人却仿若被九天玄雷劈中,彻底僵在原地!
那和尚虽然生得五大三粗、豹头环眼,燕颔虎须,威猛异常。
但眉宇之间,竟隐隐透着几分他日思夜想的熟悉风韵!
那股英气,那股气势、那股风韵,甚至那股源自眉眼中的、偶尔流露出的成熟媚态……
辣块妈妈的!
这……这不就是苏荃吗?!
只是这和尚的性别和体型……
韦小宝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,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。
他那个千娇百媚、智计过人、风情万种,在神龙教里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大老婆苏荃,竟然在这里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、力能拔树的胖大和尚?!
这他娘的是什么惊天大反转?!
韦小宝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快碎裂了。
然而,胸前那块古玉吊坠的灼热感和剧烈震动,却又无比清晰地告诉他,玉坠的感应所指向的,确实就是自己眼前这个赤着上身的胖大和尚!
此时那胖大和尚己经表演完毕,正瓮声瓮气地对众人团团作揖讨赏。
“洒家鲁智深在此谢过各位父老乡亲捧场!”
鲁智深?!
韦小宝心中又是一惊。
这不是前些日子自己才派人暗中资助过的那个鲁提辖吗?
算算时间,距离他拳打镇关西,也不过月余。
看来,这鲁智深的命运轨迹,大致还是和《水浒传》里描述的差不多。
只是这细节演化方面……似乎有了许多微妙的变化。
难道,自己和老婆们的到来,真的像投入湖中的石子,正在悄然改变这个世界?
可玉坠的感应,为何会指向他?
难道鲁智深……真的是苏荃转世?
这个念头一起,韦小宝便觉得一阵恶寒。
他心乱如麻,一时之间也理不出个头绪。
罢了!
管他娘的是苏荃还是鲁智深,先结交了再说!
韦小宝打定主意,立刻换上一副高衙内特有的嚣张笑脸,分开人群,大步走了过去。
“哈哈哈!好一个神力罗汉!赏!”
他从怀中摸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,随手抛给了鲁智深。
鲁智深接住银子,先是一愣。
待看清来人是高衙内时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
他一眼便认出眼前这位就是东京城里臭名昭著的恶少。
但见他出手阔绰,言语间并无恶意,甚至还带着几分江湖人的豪爽气概,倒也不觉得反感。
“多谢衙内赏赐。”鲁智深将银子揣入怀中,瓮声瓮气地道了声谢。
韦小宝看着眼前这个“鲁智深”,心中五味杂陈。
他娘的,这个威猛的花和尚,与他那风情万种的前世娇妻苏荃之间,究竟是个什么关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