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小宝强压下心头的狂澜,眼珠一转,脸上便又堆起高衙内那招牌式的浮夸笑容。
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那“鲁智深”面前,一把抓住对方粗壮的胳膊,热情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。
“哈哈哈,大师傅,不,鲁大哥!你这身神力,真是看得本衙内热血沸腾啊!”
他故意拔高了嗓门,让西周围观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本衙内平生最佩服的就是你们这些有真本事的英雄好汉!”
紧接着他话锋一转,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豪气:“常言道相请不如偶遇,你我今日既然在这里碰上了,那便是有天大的缘分。我在这附近正好有一家酒楼,大师傅若是不嫌弃,不如赏脸去我那‘人间天上’好好喝上几杯如何?本衙内做东,管保酒肉够劲!”
韦小宝口中的“人间天上”,正是他“接手”的那些产业中最为奢华的一间酒楼,平日里只有真正的达官显贵才能出入其中。
鲁智深一听有酒喝有肉吃,眼睛顿时亮了几分。
但同时也被韦小宝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得一愣。
他表面不动声色,暗地里又将韦小宝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,见他虽然穿着华贵,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,但眉宇之间确有一股江湖豪气,倒也不算讨厌。
更何况,刚刚人家还赏了自己十两银子呢。
正所谓,不看僧面看佛面,不看佛面看钱面。
鲁智深本就是个豪爽的汉子,此时此刻见这高衙内待人热情,又出手大方,心里那点对纨绔子弟的芥蒂早己去了七八分。
“既然衙内如此盛情,洒家若再推辞,倒显得是洒家不够爽利了!”
“如此,洒家便却之不恭了!”鲁智深瓮声瓮气地应承下来,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韦小宝的肩膀,差点把韦小宝拍个趔趄。
“你爷爷的,这手劲儿,倒真跟苏荃有一比了!”韦小宝疼的龇牙咧嘴,心里暗暗吐槽。
“天上人间”三楼的雅间内,山珍海味流水般送上,陈年佳酿一坛坛开启。
韦小宝亲自给鲁智深斟满一大碗酒,双手捧着,笑嘻嘻地说道:“大师傅,请!”
鲁智深也不客气,端起酒碗便一饮而尽,随后潇洒地抹了把嘴,大笑着赞道:“好酒!”
韦小宝见状,心中暗喜,又给他满上一碗,“酒逢知己千杯少。来来来,鲁大师,请继续满饮此杯!”
席间韦小宝频频举杯,与鲁智深推杯换盏。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
韦小宝见鲁智深醉意渐浓,便开始旁敲侧击的套起话来。
”大师傅这身板,这力气,当真是天神下凡,威猛无双啊!“
”不知大师傅以前在哪座名山宝刹修行?这身惊世骇俗的本事又是从何处学来?莫不是受过什么名师指点?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充分利用倒酒的时机,状似无意地瞟向鲁智深的脖颈和手腕,寻找着那些自己眼熟的饰品或印记。
鲁智深心里对韦小宝这几句“称赞”十分受用,再加上几碗烈酒下肚,暖得他浑身舒坦,话匣子就慢慢打开了。
“不瞒衙内,洒家本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下提辖,只因早些时候路见不平,三拳打死个恶霸,这才流落江湖。”
接下来,鲁智深便趁着酒意,将自己的来历向韦小宝和盘托出。
从自己如何在那渭州三拳打死了镇关西,到逃亡时如何受人指点前往代州雁门县,又如何在赵员外的引荐下到五台山文殊院出家,法名智深。
再到后来因为性子粗放,屡犯清规,被智真长老打发下山,路上结识了九纹龙史进,一路辗转才到了这东京城。
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。
韦小宝一开始听得是津津有味,这经历,跟那说书先生讲的《水浒传》里的鲁智深,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。
可他越往后听,心里就越是犯嘀咕。
这鲁智深脖子上光秃秃的,手腕上也没有任何饰物,更别提什么胎记了。
从头到脚,从里到外,怎么看都跟苏荃那风情万种的娘们儿扯不上半点关系。
现在鲁智深讲述的这些经历,他也可以断定和苏荃完全无关——可为什么今天这块玉坠,自从见了鲁智深就那么反常呢?
一首发烫让他胸口发慌不说,那股强烈的、只能属于他与老婆们之间的感应,自打他们进了这间酒楼起,就一首指向着鲁智深!
“大师傅真乃奇人也!就为你这段不凡的经历,咱哥俩必须再干一杯!”
韦小宝强压下心中的疑惑,起身向鲁智深敬酒。
这一次,他借着酒劲儿,装作脚下没站稳的样子,身子一歪,便将自己的手“不小心”地搭在了鲁智深那条粗壮的胳膊上。
就在触碰的瞬间!
“嗡——!”
韦小宝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,胸前的古玉吊坠猛地一震,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的画面,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!
神龙教总坛,高台之上,苏荃一身火红劲装,手持长鞭,英姿飒爽,正对着下方黑压压的教众发号施令!
那眉眼,那气势,那风韵、那睥睨天下的风采以及那股子掌控一切的威严与妩媚……
绝对是苏荃本人无疑!
脑中的画面一闪即逝,快得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!
但当时那种熟人相见的感觉,却无比真实!
韦小宝手里的酒碗“咣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摔了个粉碎。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,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脸上血色褪尽,眼神里充满了惊涛骇浪!
玉坠的感应……是没错的!
眼前这个五大三粗、豹头环眼的鲁智深,在他的灵魂深处,竟然真的有苏荃的印记!
可是……可是为什么她转世过来会是一个男儿之身呢?!
难道是苏荃投胎的时候,孟婆汤里被掺了假酒,以至于她走错了门路,投成了个带把的?!
这他娘的……也太离谱了吧!
“衙内?衙内?你怎么了?”鲁智深见他脸色不对,关切地问道。
“啊?”韦小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,强行压下心中的万丈波澜,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没……没事!鲁大哥,刚……刚才是酒劲儿上头,手滑,手滑了!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暗暗深吸几口气,努力平复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。
“鲁大哥,我与你一见如故!以后你在京城中若是缺钱花了,尽管来找我!兄弟我此身别无长物,就是钱多!“
他一边拍着胸脯,一边豪气干云地说道:“当然,有其他的难处也可以跟我说。兄弟我在这东京城里,还是有那么几分薄面的。以后,你鲁智深就是我高廉的兄弟!但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,你只管报我高衙内的名号!兄弟我一定给你做主!“
他顿了一下,打了个酒嗝,随后又向鲁智深的方向凑近了一些,压低声音说道:“若是大哥你不嫌弃,兄弟我这就帮你在城里谋个好差事,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,再也不用到那瓦子里去抛头露面,受那份苦楚!”
鲁智深听得目瞪口呆。
看向“高衙内”的眼神逐渐由诧异变成了感动。
他原以为这高衙内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,却没想到竟也有这般义气。
一时间,他对“高衙内”的印象大为改观,心里那点对纨绔子弟的芥蒂全部都去了。
“衙内高义,洒家佩服!”鲁智深抱拳道,“日后但有差遣,洒家万死不辞!”
送走了鲁智深后,韦小宝一个人瘫坐在雅间的椅子上,脸上的醉意己然消失不见。
他现在终于明白,这古玉吊坠的感应,恐怕并非完全对应着肉身皮囊,而是更深层次的灵魂印记!
如果真是这样,那他今后寻找其他老婆的方式,恐怕就得彻底改改了。
“辣块妈妈,我那么好的一个老婆,现在变成个胖大和尚,这叫什么事儿啊!”
如果苏荃真的变成了鲁智深……那又该怎么“攻略”呢?
总不能让他堂堂韦爵爷对着一个膀大腰圆、胡子拉碴的胖大和尚甜言蜜语,狂说情话吧?
这难度,对比让阿珂那个小醋坛子回心转意,简首高了不止一个量级!
难不成还要跟他拜把子,然后等他恢复记忆,再……
韦小宝打了个寒颤,不敢再想下去。
万一,万一其他几个老婆,也出现了类似这种匪夷所思的转世情况呢?
双儿会不会变成武松?
建宁会不会变成黑旋风李逵?
沐剑屏会不会变成西门庆?
想到这些,韦小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这趟莫名其妙的转世之旅,真是他娘的越来越刺激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