忠勇侯府里,白秀英己经安分了太久。
久到府里的下人们都快忘了,这位被侯爷强抢回来的歌女,曾经也是个搅动风云的主儿。
她就像一只收起了爪牙的猫,每日里弹琴作画,温顺得不像话。
韦小宝知道,这娘们儿在憋大招。
这天,一张字条悄无声息地递到了他的书案上。
字迹娟秀,却透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冷意。
“亥时,西苑,冷宫旧址,等你。”
落款,一个简简单单的“白”字。
韦小宝捏着纸条,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。
“嘿,这是要摊牌了?”
他把纸条凑到烛火上烧掉,看着它化为灰烬。
“老子倒要看看,你这葫芦里,到底卖的什么药。”
亥时,夜凉如水。
皇城西苑,早己荒废的冷宫旧址,阴森得像是鬼蜮。
断壁残垣,野草疯长,风吹过,发出呜呜的声响,像有无数冤魂在哭泣。
韦小宝只带了两个最精锐的护卫,远远地跟在身后。
他自己则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衣,如同鬼魅般穿行在黑暗中。
说来也怪,这皇宫大内,守卫森严,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。
可他跟着白秀英留下的隐秘记号,竟一路畅通无阻,连个鬼影子都没碰到。
这白秀英,门儿清啊。
冷宫最深处,一座坍塌了一半的亭子里,一个纤细的身影早己等候在那。
月光惨白,照在她身上,平添了几分诡异。
正是白秀英。
她听到脚步声,缓缓转过身。
今天的她,没有穿那些华丽的罗裙,只是一身素白,脸上未施粉黛,却比平日里更显得清冷孤傲。
“你来了。”
她的声音,没有丝毫温度。
“你这地方选得可真不错,够偏,够静,杀人埋尸的好去处。”
韦小宝懒洋洋地靠在一根断柱上,双手抱胸,吊儿郎当地开口。
白秀英冷冷地看着他,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个死人。
“收起你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,高廉。或者,我该叫你……韦爵爷?”
韦小宝心里猛地一跳,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欠揍的笑容。
“哟,公主殿下?这又是唱的哪一出?开场白都这么劲爆的吗?”
“我不是什么公主。”
白秀英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我是前朝废太子赵恒的女儿,唯一的遗孤。”
她每一个字,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刻骨的仇恨。
韦小宝脸上的笑容,终于僵住了。
这信息量,有点大啊。
“我父亲,被蔡京、童贯那帮奸贼构陷,惨死狱中。我母亲带着我,隐姓埋名,苟活至今。”
“我混迹于勾栏瓦舍,卖笑求生,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,一个能将那帮狗贼碎尸万段的机会!”
她的眼神里,燃烧着疯狂的火焰,哪里还有半分歌女的柔媚。
这才是建宁。
那个刁蛮、狠辣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建宁。
韦小宝沉默了。
他知道,这女人说的是真的。
因为他胸前那块古玉,在她说出自己身份的时候,传来了一阵微弱的、带着悲意的震动。
“所以,你找上我,是看中了我这忠勇侯的身份,还有我扳倒高俅的手段?”
韦小宝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。
“没错!”
白秀英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,“高俅倒了,但蔡京、童贯还在。他们的权势,比高俅只强不弱。我一个人,斗不过他们。”
“而你,韦小宝,你现在是皇帝眼前的红人,手握兵权,又跟那些老贼势同水火。你是最合适的人选。”
她像是在谈一桩生意,而不是在乞求帮助。
“我凭什么帮你?”
韦小宝挑了挑眉,“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。扳倒高俅,是老子运气好。再跟蔡京那老狐狸斗,我可没那么大把握。”
“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。”
白秀英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册子,扔了过来。
“这是我这些年,暗中联络的一些人。都是被蔡京、童贯打压的前朝旧臣,或者他们的后人。他们手里,有的是那些老贼的黑料,缺的,只是一个能把他们拧成一股绳的领头人。”
韦小宝打开册子,飞快地扫了一眼。
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,有些他听过,都是些曾经显赫一时,如今却销声匿迹的人物。
这可是一份天大的礼。
一份能撬动整个朝堂格局的名单。
韦小宝心里乐开了花,脸上却不动声色。
他正盘算着怎么把利益最大化,胸口那块古玉,却突然又是一阵灼热!
这一次,感应的目标,却不是白秀英本人。
而是她紧紧攥在手里的……一枚毫不起眼的玉佩。
那玉佩样式古朴,玉质也算不上顶级,甚至有些磨损的痕迹。
但韦小宝的古玉,却对它产生了强烈的反应。
就好像……饿了许久的野兽,闻到了血腥味。
韦小宝的目光,落在了那枚玉佩上。
白秀英察觉到了他的视线,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玉佩,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,有怀念,有悲伤,更多的,是坚定。
“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。”
她摊开手掌,将玉佩展示给韦小宝看。
“也是我身份的唯一证明。”
“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。”
白秀英的语气,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请求的意味。
“帮我找到能鉴定这块玉佩真伪的奇人。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,我赵氏皇族的血脉,还没有断绝!”
韦小宝看着那枚玉佩,又看了看白秀英那张写满决绝的脸,心里己经有了计较。
“帮你,可以。”
他慢悠悠地开口,“扳倒蔡京那帮老狗,对本侯爷也有好处。你的那些人脉,我也用得上。”
他话锋一转,脸上又露出了那标志性的、带点邪气的笑容。
“不过嘛……这买卖,风险太大,我总得要点定金吧?”
他一边说,一边朝白秀英走了过去。
白秀英警惕地后退一步,冷声道:“你想要什么?”
韦小宝嘿嘿一笑,伸出手,却不是冲着白秀英,而是指向她掌心的那枚玉佩。
“这玩意儿,先借我玩几天。就当是……合作的诚意。”
他要搞清楚,这块破玉佩,到底有什么名堂,为什么能让他的宝贝玉坠这么“激动”。
白秀英的脸色瞬间变了。
“不行!这是我娘唯一的遗物!”
“那就算了。”
韦小宝耸耸肩,转身就走,干脆利落,没有半点拖泥带水。
“本侯爷回去抱着我的三位娇妻美妾睡觉去了,这掉脑袋的买卖,谁爱干谁干。”
“你!”
白秀英气得浑身发抖。
她死死地盯着韦小宝的背影,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佩,眼中满是挣扎。
她知道,韦小宝是她唯一的希望。
错过这个村,就没这个店了。
“站住!”
她咬着牙,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韦小宝停下脚步,转过头,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。
白秀英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,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。
她将那枚玉佩,狠狠地朝韦小宝扔了过去。
“拿去!但你记着,三日之后,必须还给我!否则,我就是拼了这条命,也要跟你同归于尽!”
韦小宝稳稳地接住玉佩,入手一片温润。
他胸前的那块古玉,瞬间像是被打了鸡血,疯狂地躁动起来。
“成交。”
韦小宝将玉佩揣进怀里,冲着白秀英挤了挤眼。
“合作愉快,公主殿下。”
说完,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之中,只留下白秀英一个人,孤零零地站在那残破的亭子里,脸色苍白如纸。
韦小宝知道,从今晚开始,他又多了一张底牌。
一张可以用来对付蔡京集团的王牌。
同时也多了一个巨大的麻烦,和一个亟待解开的谜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