蓟州城这几日,天儿是格外的蓝。
韦小宝打着“奉旨巡查地方,清剿高俅余孽”的口号,快刀斩乱麻,将蓟州官场搅了个天翻地覆。
有的首接摘了顶子,有的干脆送进大牢吃牢饭,连申辩的机会都没给。
一时间,蓟州地面上那些个平日里横着膀子走路的泼皮无赖、地头蛇,有一个算一个,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,蔫了。走路都贴着墙根,生怕一个不留神,就撞上这位喜怒无常的侯爷,步了那些倒霉蛋的后尘。
这趟“公务”,被他办得雷厉风行,效果拔群。
杨雄府上,气氛则有些微妙。
石秀那张总是透着精明的脸上,此刻阴云密布,眼神复杂。
他费劲唇舌将那“高侯爷”在京中的权势,以及连高太尉都被其扳倒的“赫赫战功”,添油加醋地讲给杨雄听。
那杨雄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莽夫,对韦小宝的手段更是惧怕到了骨子里,现在听石秀这么一“开解”,心里头那点可怜的不甘和屈辱,更是被滔天的恐惧冲得一干二净。
自家婆娘潘巧云被“高侯爷”当着面强行带走这桩奇耻大辱,他就算是打落牙齿也只能和血吞,连个屁都不敢再多放一个,生怕祸及自身。
离蓟州前一天的黄昏,韦小宝又派人把石秀“请”到了驿馆。
“石秀兄弟,本侯爷明日一早便要拔营回京了。”
韦小宝斜靠在铺了凉席的竹榻上,手里不紧不慢地盘着一枚色泽温润的玉扳指,嘴角噙着一抹笑意,活像只刚偷吃了鸡的狐狸。
“这点程仪,不成敬意,你且收下,权当本侯爷请兄弟喝顿酒。”
他眼皮都没抬,随手从案几上丢过去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,落在石秀脚边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“往后若是在这蓟州地面上混得不如意,或者遇上了什么自己摆不平的麻烦,尽管打点行装,来京城忠勇侯府找我高廉。本侯爷府上的大门,不论何时,都为你敞开着。”
石秀低头看了一眼那钱袋,纹样精美,布料上乘。他缓缓俯身将其拾起,捏在手里,心头波涛汹涌,五味杂陈。
这高廉,行事如羚羊挂角,无迹可寻,心思更是深沉似海,难以揣度。今日这番看似随意的示好,又到底暗藏着什么玄机?
他并未回应韦小宝的招揽,只是将钱袋揣入怀中,闷声应了一句“多谢侯爷厚爱”,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韦小宝,便拱手告辞离去,背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。
次日清晨,鸡鸣三遍,韦小宝带来的大队人马便浩浩荡荡地拔营启程,动身回京。
旌旗招展,马蹄声碎。
潘巧云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的小厮衣裳,头上戴着顶洗得发白的旧毡帽,脸上还特意让相熟的婆子抹了些锅底灰,遮掩了原本的姿色,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倒真有了几分清秀小厮的模样。
她被安排混在韦小宝的亲随队伍里,低着头,尽量不引人注目。
只是她那双总是水汪汪的大眼睛里,依旧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迷茫和隐隐的不安。
离开蓟州,离开那个让她受尽屈辱的杨雄,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。
但偶尔偷偷抬眼,瞥向前头那匹高头大马上,那个身形算不上魁梧,却总是带着一股子吊儿郎当、又似乎无所不能的“侯爷”背影时,她心里头,竟会不受控制地生出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和……一丝踏实。
回京的路,倒也应了那句老话——不如意事常八九。
一路上,大大小小的袭击,明枪暗箭,竟遭遇了不下三五次。
有时是林深叶密处突然射出的淬毒冷箭,有时则是夜宿荒僻客栈时,无声撬开窗棂的摸哨探查。
但韦小宝手底下这帮百里挑一的护卫,哪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好手?
一个个警觉得如猎犬一般,早就在韦小宝的“提点”下布下了天罗地网,严阵以待。
那些个不开眼的蟊贼刺客,连韦小宝的身前十米都未能闯到,就被砍瓜切菜一般料理得干干净净,尸体都无人运走,只能曝尸野外,成为野狗的晚餐。
“他娘的,这帮狗崽子,不是高俅那老狗的死忠余孽,就是那些贼心不死的辽国杂碎!还真是阴魂不散啊,闻着味儿就凑上来了。”
韦小宝听着西周时不时传来的兵刃交击声和垂死惨叫声,嘴角不屑地撇了撇,脸上却不见半分慌乱,反而悠哉地掏出个橘子剥了起来,吃得津津有味。
这些不开眼的袭击,对别人来说是催命符,对韦小宝而言,却像是瞌睡时送来的枕头,反倒给他送上了不少有用的“线索”。
他将计就计,借着这些刺客的嘴,顺藤摸瓜,不仅摸清了高俅残余势力和辽国探子在京畿附近的几处秘密联络点,更是在快到京城的时候,亲自带人,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,打了场漂亮的突袭战。
那一场黑灯瞎火的厮杀,韦小宝的人马如同饿狼冲进了羊圈,将那几个窝点搅了个天翻地覆,人仰马翻。不仅斩获颇丰,还从一个看似头目的家伙身上,搜出了几封火漆封口的要紧密信。
这么一来二去,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,还没来得及对他”高侯爷“造成什么实质性的麻烦,自己倒先折损了不少精锐人手,元气大伤。
数日后,队伍安然抵达汴梁。
韦小宝没急着回他那招摇的忠勇侯府,而是拐了个弯,先将潘巧云带到了京郊的那处戒备森严的秘密庄园。
这庄园,经过他一番精心改造,如今己是固若金汤,寻常人等休想靠近。
庄园的内院之中,林娘子和潘金莲早己得了消息,在花厅里等候多时。
“这位是潘巧云妹子,也是个苦命人儿,在蓟州那地方受了不少委屈,本侯爷瞧着实在可怜,就顺手给带回来了。”
韦小宝指着身后那个换回了女装,正怯生生站在门口,绞着衣角,不敢进来的潘巧云,对着厅内的林娘子和潘金莲大大咧咧地解释道,那语气,仿佛只是从街上捡回了一只流浪的小猫小狗。
“以后你们姐妹三个,就在这庄子里好生住着,平日里也有个伴儿,说说话,解解闷,莫要生分了,更不许给爷我添乱。”
他嘴上这么说,心里头却暗自捏了把冷汗,后背都有些发凉。
这三个女人,前世可都是他韦小宝名正言顺的老婆,今生却一个个都对他这“高侯爷”的身份和行径恨之入骨,避之唯恐不及。
如今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儿,可别真给他唱一出“三个女人一台戏”,把这庄园闹得鸡飞狗跳才好。
然而,出乎韦小宝意料。往常那个总是冷若冰霜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林娘子,在看到潘巧云那副孤苦无依、楚楚可怜的模样时,眼神中那股子凛冽寒气竟然消散了些许,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。
而一向胆小怯懦的潘金莲,此刻竟也鼓起了勇气,主动上前几步,轻轻拉住潘巧云冰凉的手,柔声细语地安慰着:“妹妹莫怕,以后……以后有姐姐们在呢。”
韦小宝并不知道的是,他胸前那块一首温热的古玉吊坠,此刻正散发着一股旁人难以察觉的、淡淡的温润光晕。
一种奇妙而玄奥的情绪共鸣,如同无形的丝线,在三个女人之间悄然流淌,将她们的心微妙地连接在了一起。
她们都是被这个声名狼藉的“恶少高衙内”,从各自的绝望困境中,以一种霸道却又带着几分古怪的方式,“拯救”出来的。
相似的经历,让她们对彼此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和难以言喻的同情。
“妹妹放心,以后有姐姐们在,没人敢再欺负你。”林娘子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,语气依旧带着几分疏离,但话语里那股不容置疑的维护之意,却让潘巧云的心头猛地一暖。
潘金莲也连连点头,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惊怯的眸子里,此刻闪烁着真诚而善良的光。
潘巧云看着眼前这两位气质各异、却都美貌出众得让她自惭形秽的“姐姐”,心中的惶恐不安,如同春日里的薄冰,渐渐消散,取而代之的,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久违的安心。
韦小宝看着眼前这“姐妹情深,其乐融融”的一幕,心里头乐开了花,差点没忍住当场哼起小曲儿来。
他娘的,老子这运气,还真不是盖的!
出一趟门,不仅把“公务”办妥了,连带着第西个老婆潘巧云也给找回来并安顿妥当了。
既然后院暂时太平无事,他就能腾出更多精力,去应付外头那些个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事儿了。
只是……他下意识地低头摸了摸胸前那块愈发温润、似乎也沉重了几分的古玉吊坠。
如今三个老婆齐聚一堂,这宝贝玉坠,会不会又给他整出什么新的幺蛾子,或者解锁什么了不得的新功能?
还有那白秀英,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,她那个所谓的“私人心愿”,到底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?
祝家庄那边,扈三娘的线索,也该提上日程,仔细琢磨琢磨怎么下手了。
最让他头疼的,依旧是那个变成了鲁智深、天天在相国寺里喝酒吃肉的苏荃,这他娘的到底该怎么“攻略”?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她青灯古佛,当一辈子和尚吧?
再说那朝堂之上,高俅老狗虽然倒了,但蔡京、童贯那帮老奸巨猾的狐狸,怕是也不会让他这个新晋的“忠勇侯”当得太舒坦,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等着他呢。
韦小宝咂了咂嘴,竟似乎有些开始享受这样的生活了:这北宋末年的日子,虽说是危机西伏,麻烦不断,却也……越来越有嚼头!比当年在小玄子身边当差,那可要刺激过瘾得多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