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血誓、棺鸣
暴雨冲刷着青石板上干涸的血迹，杨芸在破庙门槛前驻足。怀中男婴突然啼哭，襁褓里掉出半块刻着"天机"二字的铜牌。檐角铜铃无风自动，她嗅到空气里弥漫的腐肉味——是七日散的毒瘴。
"跟了三百里，不累么？"杨芸剑鞘轻叩供桌。蛛网密布的泥像后转出五个黑袍人，为首者脸上戴着青铜傩面，手中骨笛泛着熟悉的血光。
"把涅槃令和婴孩留下。"傩面人的声音像钝刀刮骨，"否则让你尝尝血魔余孽的手段。"
杨芸瞳孔微缩。涅槃令在腰间发烫，她突然看清傩面人脖颈处的纹身——竟是当年李元袖口绣着的血色曼陀罗。这些人，怕是连师兄入魔都算好的棋子。
"想要涅槃令？"杨芸剑尖挑起供桌上的酒坛，"先问问我哥的魂灯答不答应！"
酒液泼洒的瞬间，青焰自涅槃令窜出。火舌舔过傩面人的袍角，露出内里森森白骨——这些人竟是用尸傀炼成的活死人！
男婴突然止住啼哭，漆黑瞳孔泛起青光。杨芸感觉怀中一轻，婴孩己悬浮半空，肉乎乎的小手结出莲花法印。供桌上残破的经书无风自动，泛黄纸页间飞出金色梵文，将尸傀牢牢钉在墙上。
"果然是青云祖师的..."傩面人话音未落，骨笛突然爆裂。无数血色蛊虫涌出，却在触及梵文金光的瞬间化为灰烬。
杨芸趁机挥剑斩碎傩面，面具下露出的面容让她浑身发冷——这分明是三个月前战死的守山弟子张焕！
尸傀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："你以为血魔老祖真死了？十八具青铜棺...咳咳...还剩最后一具......"
话音戛然而止。男婴不知何时爬到了尸傀肩上，乳牙深深咬进其脖颈。黑血喷涌而出，尸傀竟在青焰中化作一捧骨灰。杨芸抱起婴孩，发现他掌心浮现出与哥哥相似的阵图。
夜色渐深，篝火映着墙上的血字。杨芸用剑尖蘸着尸傀黑血，在地上画出沿途见闻：各派弟子离奇入魔，失踪的青铜棺椁，还有天机阁的铜牌......
涅槃令突然剧烈震动。她抬头望见北斗第七星亮得妖异，星光投在男婴眉心，竟凝成半枚残肢令的虚影。远处传来狼嚎，风中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声响。
"最后一具棺么......"杨芸咬破指尖，在男婴额头画下血契。青焰腾起的刹那，她仿佛听见哥哥的叹息穿透三百载光阴："痴儿，这是要与我共业啊。"
山道上，十八盏引魂灯次第亮起。青铜棺椁在月光下渗出黑血，棺盖缝隙间，一只布满符咒的手正缓缓伸出......
青铜棺盖滑落的声响惊起夜枭，月光照在棺中人的玄铁面具上，杨芸的剑穗无风自动。那面具眉心处凹陷的莲花纹，与她腰间涅槃令的刻痕分毫不差。
"叮——"
男婴突然抓住她手腕，指尖渗出的血珠竟在棺椁表面游走，勾勒出密密麻麻的星图。当最后一颗天狼星被点亮时，玄铁面具"咔"地裂开，露出半张与杨青一模一样的脸。
"哥？"剑锋颤抖着划过棺沿。
棺中人猛然睁眼，瞳孔中浮动的却是血色星芒。杨芸疾退三步，怀中男婴却咯咯笑着扑向棺椁。玄铁锁链破土而出，缠住婴孩的瞬间，涅槃令突然迸发青光，照出锁链上细若蚊足的咒文——正是三百年间所有使用过残肢令之人的生辰八字！
"原来如此......"杨芸挥剑斩向锁链，剑刃却被反震得嗡鸣不止。那些咒文竟在吸收涅槃令的力量，婴孩的皮肤下开始浮现血色经络。
棺中人缓缓坐起，抬手摘下残破的面具。杨芸倒吸冷气——面具下的另半张脸，赫然是血魔老祖的面容！
"善念为灯芯，恶念作灯油。"半魔半仙的面孔露出诡笑，"这才是真正的涅槃阵啊，师妹。"
最后二字如惊雷炸响。杨芸突然记起青铜灯芯里那缕残魂的低语：三百年前青云山巅，被炼成灯芯的从来不是血魔，而是祖师的同修师妹！
男婴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。涅槃令挣脱丝绦，嵌入他眉心化作血色莲印。十八盏引魂灯同时炸裂，碎屑中飞出万千血色萤虫，汇聚成残缺的星图悬在棺椁上方。
"还差最后一块。"棺中人指尖点向杨芸心口，"你体内那半盏魂灯。"
剑光暴起，杨芸却刺了个空。涅槃令在男婴手中化作短刃，刀柄处睁开一只血瞳。她终于明白所谓轮回不过是场骗局——从杨青自愿化阵，到血魔刻意示弱，都是为了凑齐阴阳双生的涅槃令宿主。
"你以为我为何要教他残肢令？"棺中人的声音忽男忽女，"每块残肢令都是星图的碎片，每个宿主都是点亮命星的烛芯......"
话音未落，山道尽头传来钟声。杨芸回头望去，浑身血液几乎凝固——本该在青云门供奉的青铜灯，此刻正在九个黑袍人抬着的祭坛上燃烧，灯焰里沉浮的正是派中长老们的魂魄！
男婴突然安静下来，血色莲印中伸出细丝缠住杨芸手腕。她感觉三魂七魄正在被某种力量撕扯，恍惚间看见三百年前的画面：青云祖师握着师妹的手，将涅槃令刺入彼此心口，漫天星斗都在那一瞬黯淡。
"师姐，该醒来了。"棺中人的手穿透她胸膛，却没有痛感，只有彻骨的寒意。杨芸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，突然笑了——原来魂灯里那缕不肯轮回的执念，从来不是杨青。
涅槃令发出清越的鸣响，山巅残月突然迸裂。无数星光顺着青铜棺的裂缝涌入，在杨芸即将消散的魂魄上织出星纱。她最后看了一眼嚎哭的男婴，化作流光撞向祭坛上的青铜灯。
"咔嚓！"
灯盏碎裂的声响中，三百里青云山脉剧烈震颤。所有佩戴过残肢令的修士同时捂住心口，他们的本命法宝正在蜕去锈迹，露出内里刻着的星图纹路。
暴雨倾盆而下，冲刷着棺椁里新生的女婴。她腕间浮现金色锁链，另一端没入虚空，尽头处是盏正在重组的青铜灯.....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