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后的青石板路泛着冷光,林默站在城隍庙的飞檐下,指尖捻着半片褪色的符纸。纸页边缘蜷曲如枯叶,上面用朱砂画的符号早己模糊,只依稀辨得出是个倒悬的月牙。
“这符号……”他低声自语,身后忽然传来木杖点地的笃笃声。
回头时,见卖花婆婆佝偻着背站在香烛摊后,竹篮里的栀子花沾着雨珠,白得像浸了水的玉。“后生仔,这符纸是从哪捡的?”婆婆的声音混着水汽,带着点说不出的沙哑。
林默举了符纸:“在戏台子底下,您见过?”
婆婆的浑浊的眼珠颤了颤,忽然往左右瞥了瞥,压低声音:“三十年前,镇西头的陈家闺女丢了那天,她家门槛上就贴着这符号。后来有人说,夜里看见个穿蓝布衫的影子,背着那闺女往后山去了,走一步,就有银铃响……”
“银铃?”林默皱眉。他来古镇三日,为的就是查访祖父失踪的旧事——五十年前,身为考古队长的祖父带着一队人进了后山,从此杳无音讯,只留下一本记着“锁龙谷”三个字的残缺日记。
“可不是嘛。”婆婆往他手里塞了朵栀子花,“陈家闺女走的第七天,有人在后山看见块裂成三瓣的石碑,碑上也刻着这月牙符。后来啊,那石碑就没了,像是被山吞了似的。”
林默捏紧了符纸,花瓣的冷香钻进鼻腔时,忽然想起祖父日记里夹着的照片:一群穿着粗布褂子的人站在残碑前,碑顶隐约有个月牙形的凹槽。
“婆婆,后山的残碑……”
话没说完,街尾忽然传来一阵骚动。卖糖画的老汉跌跌撞撞跑过来,手里的铜勺当啷落地:“不好了!王家小子……王家小子在后山不见了!他娘说,早上还看见他在戏台子底下玩,手里拿着个银铃铛!”
林默心头猛地一跳,抬头望向后山的方向。晨雾还没散尽,青黛色的山脊线像被墨汁晕染过,隐约有铃声顺着风飘下来,细碎得像春蚕啃食桑叶。
他拔腿就往街尾跑,跑过戏台时,瞥见台板缝隙里嵌着点什么——是枚指甲盖大的银铃,铃舌上缠着根红线,线尾沾着的泥土,泥土里混着半片青灰色的石屑。
那石屑的颜色,和照片里的残碑一模一样。
“后生仔!别去!”婆婆的声音在身后炸开,“锁龙谷的雾会吃人!进去的人……都成了碑上的影子!”
林默脚步不停,指尖的符纸忽然发烫,像是有团火在纸里烧。他低头看时,那模糊的月牙符号竟渗出暗红色的液珠,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,瞬间晕开一朵诡异的花。
而山风里的铃音,忽然变得清晰起来。
不是一个铃铛在响。
是无数个。
从后山深处,从城隍庙的飞檐后,从每一块刻着岁月的石碑里,争先恐后地涌出来,像无数只手,正悄悄搭上他的后背。
他猛地回头,城隍庙的朱漆大门不知何时开了道缝,缝里黑沉沉的,隐约有个穿蓝布衫的影子,正缓缓抬起头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