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声东击西
“来了！”
一声嘶哑的尖叫划破了村里死寂的空气。
负责瞭望的村民连滚带爬地冲进祠堂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，手指颤抖地指向村口方向。
“张家的人！全是火把，把路都堵死了！”
刚刚因为李峥的计划而燃起希望的众人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，祠堂里顿时像炸了窝。
“跑吧！从后山跑！”
“来不及了，他们人太多了！”
“完了，这下死定了……”
哭喊声和绝望的议论混杂在一起，铁牛抄起一根木矛，眼睛血红，像是要冲出去拼命。
“都给我闭嘴！”
李峥的声音不大，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，瞬间切开了所有的嘈杂。
他拄着一根木棍，缓缓站起身，肩胛骨的伤口让他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，但他的腰杆却挺得笔首。
他环视着一张张惊恐的脸，眼神平静得可怕。
“慌什么？”
“他们来了，不正在我的算计之中吗？”
他的话有一种奇异的魔力，让骚动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。
“铁牛！”
“在！”铁牛大声应道。
“带上你那队人，去村东头，把他们往我们挖好的坑里引！”李峥命令道。
“记住，只骚扰，不硬拼！让他们追着你们的屁股跑！”
“是！”铁牛没有丝毫犹豫，转身点起十几个最壮实的汉子，消失在夜色里。
“李三叔！”
“欸，峥哥儿，你说！”老佃户李三也拿着一把草叉站了出来。
“你熟悉地形，带上剩下的人，分成三拨，藏在村子外围的土坡和树林里。等张家的人一进陷阱区，就用石头给我玩命地砸！”
李三用力点头：“放心，石头早就备足了！”
“去吧。”李峥挥了挥手，“记住，扔完就换地方，别让他们摸到你们的位置！”
众人领命而去，原本混乱的祠堂瞬间空了大半。
没过多久，村口方向就传来了喊杀声和杂乱的脚步声。
张家的部曲果然来了。
火把汇成一条长龙，在黑夜里蜿蜒前进，映照出明晃晃的刀枪和一张张狰狞的脸。
“给我冲！杀光他们！男的剁碎了喂狗，女的……”领头的管事，正是张福的亲信，话没说完，就被一声惨叫打断。
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家丁脚下一空，瞬间掉进了伪装好的陷阱里，下面是削尖的木桩。
“有陷阱！小心！”
队伍一阵骚乱。
就在这时，村东头突然火光一闪，铁牛带着人影一晃，大声叫骂着：“张家的龟孙子，你牛爷爷在这儿！”
“在那边！追！”
一部分家丁立刻被吸引，朝东边追去。
可他们刚追出几十步，道路两旁的黑暗中突然飞出无数石块，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。
“哎哟！”
“我的头！”
家丁们被砸得人仰马翻，他们举着简陋的木盾，却防不住这来自西面八方的攻击。
“放箭！放箭压制！”管事气急败坏地吼道。
零星的箭矢射入黑暗，却只听见几声闷响，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射中人。
而那些投掷石块的村民，扔完一波就立刻缩回黑暗，转移到下一个土坡后，再次发起攻击。
张家的部曲虽然训练有素，此刻却像一头闯进蜂巢的笨熊，被蛰得晕头转向，空有一身力气却使不出来。
他们能看见远处铁牛等人挑衅的身影，却被陷阱和石块雨死死地拖住，寸步难行。
管事气得哇哇大叫：“废物！一群废物！连几个泥腿子都抓不住！”
李峥站在村口一处高坡的阴影里，冷冷地观察着战场。
敌人的攻势被成功遏制住了。
他知道，张家的人急于报复，一心只想冲进村子屠杀，这种急躁的心理，正是他可以利用的最大弱点。
他转过身，看向身后几个一首沉默不语的身影。
这些人是村民里最瘦小，但也最机灵的几个人，为首的正是那个熟悉地形的老佃户李三。
“李三叔，”李峥的声音压得很低，“看你们的了。”
李三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恐惧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狠厉。
他身后几个人，手里都拿着火把和浸了油的草料。
“峥哥儿，你放心。”李三拍了拍胸脯，“坞堡后墙那个狗洞，我闭着眼都能摸到。”
李峥点了点头，把一个火折子递给他。
“记住，我们的目的不是杀人，是放火。”
“动静越大越好，火势越猛越好！”
“点完火，立刻沿着小路撤回来，不要有任何停留。”
李三郑重地接过火折子，揣进怀里，像是揣着所有人的命。
“峥哥儿，等我们好消息！”
说完，他带着那几个人，像几只狸猫，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旁边一人高的荒草丛，彻底融入了无边的夜色。
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。
村口的骚扰战还在继续。
铁牛他们像一群不知疲倦的狼，不停地撕咬着张家部曲的侧翼，让他们既无法前进，也无法轻易后退。
每一分，每一秒，对所有人都是煎熬。
李峥的心也悬着。
声东击西，声势己经造出来了，但真正的“击西”若是失败，那今晚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。
突然，远方的夜空中，就在张家坞堡的方向，一抹微弱的红光亮了起来。
那红光起初只有针尖大小，但紧接着，就像被泼了油一样，猛地膨胀开来！
呼——！
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，将半个夜空都染成了橘红色！
那火光如此耀眼，甚至盖过了村口所有的火把。
“着了！着了！”
“是坞堡！张扒皮的老窝着火了！”
隐藏在暗处的村民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。
正在苦苦支撑的铁牛等人也是士气大振，吼叫着朝敌人扔出更多的石块。
战场的局势瞬间逆转。
前来进攻的张家部曲全都懵了。
他们回头望着那冲天的火光，一个个目瞪口呆。
“管事！不好了！是坞堡！老家被抄了！”
“怎么可能？哪来的人？”
“快回去救火啊！”
队伍彻底乱了，军心瞬间崩溃。
那领头的管事脸色煞白，他看看眼前这片怎么也冲不进去的村子，又看看远处那仿佛要烧掉一切的大火，陷入了天人交战。
李峥看着敌人阵脚大乱，知道计划最关键的一步，成功了。
但他没有一丝喜悦。
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，死死地盯着远处那片火光。
铁牛不知何时摸到了他身边，兴奋地压低声音问：“峥哥，他们乱了！我们现在冲上去，能把他们杀光！”
李峥缓缓摇头。
“不急。”
他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。
“这把火，只是把守门的恶犬引开了。”
“真正看守粮仓的，是坞堡里那些最忠心、最凶狠的家丁。现在，他们的眼睛肯定都死死盯着粮仓。”
李峥的视线转向身边另一片阴影，那里，十几个拿着最锋利武器的精锐，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命令。
“真正的厮杀，才刚刚开始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