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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书生智斗女寨主(4)

那声撕心裂肺、带着孩童般无助的尖叫——“别杀我!别像杀猪那样!爹——!!!”——如同无形的冰锥,狠狠扎破了屋内弥漫的死亡与血腥。
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
刀锋悬停在杨凌头顶咫尺之遥,卷起的劲风割得他额角伤口生疼。他蜷缩在墙角,浑身是血,木屑和碎陶片深嵌皮肉,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。他死死盯着前方。

李明月跪在狼藉的泥地上,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。那把沉重的厚背砍刀“哐当”一声砸落一旁。她高大的身躯蜷缩着,双手死死抱着头,脸深埋在臂弯里,发出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呜咽,如同被遗弃在寒冬荒野的幼兽。

“爹……别杀……血……好多血……我怕……”

门外,死寂被打破。几个婆子惊恐的抽气声和压抑的议论如同蚊蚋般响起。

“老天爷……大当家这是……”

“又……又犯病了?这……这可怎么好?”

“快!快去叫刘婶!快去啊!”一个婆子带着哭腔低声催促。

混乱的脚步声仓惶远去。

屋内,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光影,女人压抑痛苦的呜咽,以及杨凌粗重艰难的喘息。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气混杂着,令人窒息。

杨凌靠着冰冷的土墙,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烧红的炭块。胸口的剧痛提醒着他肋骨的状况恐怕不妙,额角的伤口更是汩汩冒着温热的液体,顺着脸颊流下,滴落在染血的衣襟上。视线有些模糊,但他强迫自己聚焦。

他看着那个跪在地上、浑身散发着巨大痛苦和恐惧的身影。那强悍的、如同人形暴龙般的女寨主形象轰然崩塌,露出了底下深埋的、支离破碎的脆弱内核。

“杀猪”……这两个字是钥匙,是禁忌,是通往她灵魂深处某个血腥地狱的咒语。

一个疯狂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,缠绕上杨凌的心头。他需要确认!确认这把钥匙的威力,确认这地狱的深度!这可能是他唯一的生机,也可能是将他彻底推入深渊的催命符!

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,喉咙里全是血腥味,声音嘶哑破碎得如同砂纸摩擦:

“杀……猪……”他几乎是气音,却带着一种刻意的、试探性的清晰。

呜咽声骤然中断!

李明月的身体猛地一僵,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。紧接着,更剧烈的颤抖席卷了她,呜咽变成了无法抑制的、带着巨大痛苦的抽泣,抱着头的双臂收得更紧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。

有效!如同在溃烂的伤口上撒盐!

杨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,如同濒死的狼嗅到了血腥。他强忍着剧痛,微微调整了一下蜷缩的姿势,让后背离开几根扎得最深的碎木片,试图积聚一点力气。他必须掌控节奏!

“猪……叫得真惨……”他继续开口,声音依旧嘶哑,却刻意放缓了语速,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叙述感,目光紧紧锁着李明月的反应,“刀子……捅进去……血……喷出来……热乎乎的……”

“啊——!!别说了!!”李明月猛地抬起头,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!她的脸上涕泪纵横,混杂着之前溅上的杨凌的血迹和地上的尘土,狼狈不堪。那双深黑的眼眸此刻布满了惊惧的血丝,瞳孔涣散,完全失去了焦点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。她胡乱地挥舞着手臂,仿佛要驱散眼前并不存在的血腥景象,“走开!走开!爹!别杀它!别杀我!我怕!我怕血——!”

她像个彻底崩溃的孩子,语无伦次,巨大的身躯在泥地上无助地扭动、蜷缩,试图把自己藏起来,避开那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恐怖画面。

成了!

杨凌的心脏在剧痛的胸腔里狂跳。他赌对了!这禁忌的词汇和画面,是她精神崩溃的导火索,是她无法挣脱的噩梦牢笼!

门外传来更急促杂乱的脚步声。

“让开!让开!”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。

一个穿着粗布衣裳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、面相精明的老妇人,在两个婆子的簇拥下,急匆匆地拨开挡在门口的人挤了进来。她一眼扫过屋内狼藉血腥的景象,看到跪在地上崩溃哭嚎的李明月,还有墙角那个浑身是血、眼神却异常冷静的书生,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。

“作孽!”刘婶低骂一声,脚步却未停。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场面,径首走向李明月,动作麻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。

“大当家!大当家!看着我!”刘婶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,试图唤回李明月的意识。她蹲下身,伸出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,一把抓住李明月胡乱挥舞的手臂,力道很大。

“啊——!别碰我!”李明月如同受惊的野兽,猛地甩手,巨大的力量差点将刘婶掀翻。

“是我!刘婶!”老妇人稳住身形,声音更加严厉,“看清楚!是刘婶!不是血!没有猪!这里没有猪!”

刘婶的声音如同重锤,一下下敲击着李明月的混乱。她涣散的目光似乎艰难地聚焦了一下,落在刘婶那张熟悉的、带着皱纹的脸上。

“刘……刘婶?”她声音颤抖,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残留的惊惧。

“对!是我!没事了,没事了!”刘婶抓住她一丝清明的瞬间,立刻放缓了声音,带着安抚的意味,另一只手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,拔开塞子,凑到李明月鼻端,“来,闻闻,醒醒神!”

一股浓烈刺鼻、带着辛辣草药味的气息弥漫开来。

李明月被这气味一冲,剧烈地咳嗽起来,涣散的瞳孔似乎又凝聚了几分,但身体依旧抖得厉害,恐惧并未完全褪去。

刘婶趁机将那瓷瓶凑得更近,另一只手则快速在李明月后背几个穴位上用力按压了几下。

李明月的咳嗽渐渐平复,身体剧烈的颤抖也慢慢减弱,变成了一种低频率的抽噎。她茫然地环顾西周,目光扫过碎裂的桌椅、满地的狼藉、掉落的砍刀,最后,落在了墙角那个浑身浴血、正冷冷注视着她的书生身上。

恐惧、暴怒、杀意……种种激烈的情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、茫然,以及……一种巨大的、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羞耻感。她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,看到了自己失态崩溃的样子被所有人,尤其是被这个她抢来的、试图征服的书生尽收眼底!

她的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,变得惨白如纸。那道狰狞的疤痕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突兀刺眼。她猛地低下头,避开所有人的目光,尤其是杨凌那如同淬了冰的眼神。

“大当家?”刘婶试探着叫了一声,声音放得更柔。

李明月没有回应。她只是死死地低着头,肩膀微微耸动,无声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沾满泥土的衣襟上。那是一种无声的、巨大的羞耻和绝望。

刘婶叹了口气,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墙角同样狼狈不堪的杨凌。她站起身,对着门口探头探脑、噤若寒蝉的婆子们沉声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?赶紧扶大当家回屋!再去个人,把老张头叫来!带上他的药箱!快!”

婆子们如梦初醒,慌忙涌进来,七手八脚却又小心翼翼地去搀扶在地上的李明月。李明月没有反抗,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,任由她们架起。她始终低着头,长长的、沾着汗水和泪水的头发垂下来,遮住了大半张脸,也遮住了那道耻辱的疤痕。

她被婆子们半架半扶地带离了这间如同战场般的新房。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啜泣声渐渐远去。

屋内,只剩下杨凌一个人。

死寂重新笼罩下来,比之前更加沉重。烛火摇曳,将满屋的狼藉和血迹映照得更加惨烈。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味,混合着那残留的辛辣草药气息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。

杨凌依旧靠着冰冷的土墙,一动不动。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,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,巨大的疲惫感和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他。眼前阵阵发黑,意识如同风中残烛,摇摇欲坠。

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另一个苍老焦急的声音:“人呢?伤哪儿了?快让我看看!”

是那个被唤作老张头的寨中医者赶来了。

杨凌看着那老郎中提着药箱、一脸惊愕地出现在门口的身影,视线开始模糊。他用尽最后的意志力,扯动了一下染血的嘴角,对着那模糊的人影,无声地吐出两个字。

唇形清晰,带着劫后余生的冰冷嘲弄:

“受……住……”

黑暗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他。失去意识前,他仿佛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,不知来自那老郎中,还是这间见证了疯狂与崩溃的喜房本身。

错乱章节催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