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：50年代资本家小姐9
狭小的检修通道内，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，浓重的灰尘、陈年蛛网和机油铁锈的混合气味首冲鼻腔。
曜昕身体紧贴冰冷粗粝的金属管道，屏住呼吸，将心跳和体温压到最低。
下方，“独眼龙”暴躁的吼叫、护厂队翻箱倒柜的粗暴声响、物品被砸碎的刺耳噪音，如同魔音灌耳，清晰地传递上来。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一分一秒流逝。
搜查的动静越来越近，越来越细，甚至有沉重的脚步停在了这间房内！
她能听到下面的人在粗暴地翻动文件柜顶、敲打墙壁……检查天花板只是时间问题！
硬闯？下方至少有十几个荷枪实弹、被激怒的亡命之徒，一旦暴露，狭窄空间内就是活靶子！
等待？这逼仄的囚笼，被发现便是绝境！
曜昕冰冷的眼眸在黑暗中扫视，如同夜行动物。借着下方透上来的、被管道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微弱光线，她看到这条检修通道延伸向厂房深处，连接着那些巨大轰鸣声的来源——纺纱车间的通风主管道系统！
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型——置之死地而后生！
她不再迟疑，身体如同一条在泥沼中穿行的蛇，在狭窄得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通道内，极其艰难却异常迅捷地向厂房方向蠕动爬行。
尖锐的铁皮边缘无情地划破了她粗布工装下的肌肤，留下火辣辣的刺痛；厚重的、带着棉絮和霉味的灰尘呛入喉咙，引发阵阵难以抑制的咳意，被她强行用意志力压下；扭曲的管道压迫着骨骼，发出细微的呻吟。
她咬着牙，凭借着基因强化带来的惊人忍耐力和柔韧性，在黑暗与尘埃中开辟出一条生路。
终于，爬到了与厂房巨大通风主管道连接的岔口。
下方，是地狱般的景象。
巨大的纺纱机、织布机如同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，在幽绿色（为了省电(ー`′ー)）的惨淡灯光下疯狂嘶吼、震颤。
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汇聚成实质的音浪，几乎要将人的耳膜撕裂、脑髓搅碎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棉絮粉尘、浓重的机油味和汗水的酸腐气息，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滚烫的砂砾。
细小的棉絮像暴风雪般在空中狂舞，粘附在一切物体表面。
工人们在机器间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地穿梭，监工挥舞着皮鞭或木棍，凶狠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角落，稍有懈怠便是厉声呵斥甚至鞭打。
一个瘦骨嶙峋的童工因为过度疲劳，动作慢了一拍，立刻被一个满脸横肉的监工一脚狠狠踹在腰眼，孩子闷哼一声扑倒在地，痛苦地蜷缩着，却不敢哭出声，只能在监工的辱骂中挣扎着爬起来，继续投入那吞噬生命的钢铁巨口。
这血淋淋的一幕，清晰地烙印在曜昕低垂的眼帘中，更坚定了她摧毁李氏的决心。
护厂队的注意力果然被办公楼的骚动吸引，车间里的监工也有些心不在焉。
就是现在！
曜昕小心翼翼地用特制工具撬开通风口锈迹斑斑的百叶窗格栅，动作轻巧得如同羽毛落地。
她锐利的目光锁定了下方一台纺纱机旁堆积如山的、松软的废弃棉纱包。
大脑如同高速计算机，瞬间计算出最佳落点、角度和高度，身体肌肉群同步调整至最佳发力状态。
就在下方一个监工转身点烟的瞬间！
她像一片被狂风卷落的枯叶，又像一道无声的黑色闪电，从通风口轻盈而精准地跃下！身体在空中蜷缩，调整姿态。
“噗！”
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，身体重重砸入松软厚实的废棉纱包中，冲击力被完美吸收。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如同天然的屏障，瞬间吞噬了这微不可闻的落地声。
她借着棉包的弹性顺势翻滚落地，动作流畅自然，迅速拍掉身上沾染的棉絮和灰尘，低着头，快步走向自己原本工作的那排纺纱机，重新拿起工具，手脚麻利地接线头、换纱锭，动作与离开前别无二致，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这台机器。
心脏在胸腔内沉稳有力地搏动，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迅速被空气中飞舞的棉絮吸干、覆盖，不留痕迹。
仅仅几分钟后，办公楼方向传来“独眼龙”更加狂暴、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咆哮和打砸声！显然，他一无所获，怒火冲天！
“妈的！人呢？！一群废物！” 怒骂声伴随着东西被砸碎的巨响。
“搜车间！给老子挨个搜！查他们的手！查他们的身！看看谁他妈身上有灰！有伤！”
护厂队如狼似虎地冲进嘈杂的车间，粗暴地推开工人，挨个检查。
他们掰开工人的手掌查看是否有磨损或新伤，粗暴地搜身，引起一片恐慌的骚动和压抑的怒骂。
当两个凶神恶煞、带着浓重烟酒味的护厂队员检查到“王寡妇”（曜昕）时，她顺从地抬起双手，摊开掌心。
那是一双“标准”的纱厂女工的手——粗糙、布满老茧、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污垢和棉絮，没有任何可疑的新伤。
她抬起头，露出一张蜡黄憔悴、写满生活重压的脸庞，眼神怯懦、茫然，带着底层人特有的麻木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恐。
当护厂队员粗鲁地在她身上摸索搜查时，她的身体甚至配合地微微颤抖，如同受惊的鹌鹑。
“晦气！什么都没有！”护厂队员在她破旧的工装上蹭了蹭手，嫌恶地骂了一句，用力推搡了她一把，“看什么看！干活去！再磨蹭抽你！”
“王寡妇”踉跄一步，赶紧低下头，唯唯诺诺地应着，重新拿起工具，将全副“心神”都投入到眼前轰鸣的机器中，仿佛刚才的惊吓己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。
凌晨西点，如同天籁般的换班汽笛终于拉响，尖锐的声音穿透机器的轰鸣。
夜班工人如同退潮的黑色水流，带着一身疲惫和棉絮，沉默地涌向巨大的铁门。
“王寡妇”低着头，缩着肩膀，完美地融入这灰色的人流。在门卫不耐烦的吆喝和推搡下，她随着人群，终于跨出了李氏纱厂那如同地狱入口般沉重阴森的铁门。
冰冷的夜风夹杂着细雨拂面而来，带着自由的气息。
走出不远，在一个堆满垃圾、弥漫着馊臭味的昏暗巷口，曜昕如同鬼魅般闪身而入。
她迅速脱下散发着汗臭和机油味的外层粗布工装，露出里面相对干净的衣服。用浸透清水的毛巾快速而用力地擦拭脸庞和脖颈，洗去那层精心描绘的蜡黄伪装，露出原本清冷白皙的肌肤。
微型胶卷和那几份浸染着血泪与罪恶的原始单据，被珍而重之地贴身藏好。
做完这一切，她将废弃的工装揉成一团塞进角落的垃圾堆，如同蜕去一层肮脏的蛇皮。
她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依旧轰鸣作响、如同匍匐巨兽般的李氏纱厂轮廓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。
那枚足以将这头吞噬血肉的钢铁怪物彻底炸得粉身碎骨、将其内部所有肮脏与罪恶曝晒于阳光之下的炸弹，己被她牢牢握于掌心。
转身，她的身影彻底融入尚未苏醒的都市街巷，如同水滴汇入大海，再无痕迹。
身后，是李氏覆灭前最后的疯狂喧嚣，而前方，是即将被正义之光照亮的黎明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