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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九章 格鲁吉亚·卡赫季的誓言石

执掌风 雲影流光 5178 字 2025-07-07

格鲁吉亚卡赫季的老人们说,那些藏在地下十米深处的酒窖,墙缝里都长着百年葡萄藤的根须,石墙上还嵌着祖先刻下的祷文——可最玄乎的,是酒窖最深处那块"誓言石"。

我爷爷生前是卡赫季最有名的酿酒师,他总爱坐在葡萄架下,摸着酒壶说:"那石头啊,比咱们的曾祖父还老。当年我阿公的阿公还在的时候,两个家族为了争一块葡萄园反目,是它把仇人变成了兄弟。"

我叫卢卡,今年二十三岁,跟着爷爷学酿酒五年了。去年秋天,爷爷突然说要带我去酒窖见"老伙计",我才知道誓言石的传说原来是真的。

那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。酒窖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,霉味混着葡萄发酵的甜香扑面而来。爷爷举着煤油灯,光晕里映出满墙的酒桶,最深处的石台上,块黑黢黢的石头泛着幽光——就是誓言石。

"这石头有灵性。"爷爷用沾着酒渍的手摸了摸石面,"当年我阿公和一个叫哈桑的波斯商人,为了抢收葡萄季的最后一茬葡萄,差点动了刀子。后来他们在这石头前割了手掌,按在一起,说'若我负你,我酿的酒对你来说比胆汁还苦'。打那以后,他们成了卡赫季最要好的搭档,连酒窖都共用。"

我凑近看那石头。石面坑坑洼洼的,像被无数双手掌磨过,每道凹痕里都凝着暗红的痕迹——是干涸的血。爷爷说,那是历代结盟者的血,渗进石缝里,把石头养得有了魂。

"那你带我来这儿干啥?"我问。

爷爷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打开来是枚铜戒指,戒圈上刻着葡萄藤花纹。"这是你阿帕(奶奶)的遗物。她临终前说,要找个真心待你的人,把这戒指和誓言石的秘密一起传下去。"

我盯着戒指,突然想起村东头的玛雅。她是面包师的女儿,总爱蹲在我的酒窖口看我翻葡萄。上周暴雨冲垮了她的烤炉,是我帮她修的;前天她送了我一篮刚烤的核桃面包,说"给酿酒师的甜点心"。

"爷爷,我想...试试。"我摸了摸戒指,"玛雅和我...我们想结盟。"

爷爷笑了,眼角的皱纹堆成葡萄串:"好小子,像你阿公当年一样。"

那天夜里,我们带着两坛新酿的萨别拉维(卡赫季最烈的红葡萄酒),摸黑进了酒窖。玛雅的手有点凉,但很稳。我们并排跪在誓言石前,爷爷举着煤油灯,火苗在石面上跳动,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
"以祖先的名义起誓。"爷爷念着祷文,"今日割掌为盟,血融于石,若负初心,饮此酒如啖苦胆。"

玛雅和我对视一眼,同时咬开左手掌心。血珠渗出来,滴在石面的凹痕里,很快被吸得干干净净。我们把带血的手掌按在一起,石面突然泛起温热,像有股电流从掌心窜到胳膊里。

"成了。"爷爷把两坛酒摆在石前,"这酒你们要一起喝,往后每年今日都要共饮,记着今天的誓言。"

玛雅和我对饮了一杯。酒液滑进喉咙,甜中带点酸,像卡赫季的晚风裹着葡萄香——和往常没什么不同。

可变化是从第二个月开始的。

玛雅的面包房接了个大订单,要给贵族做婚礼蛋糕。她忙得脚不沾地,好几天没来酒窖。我去送新酿的酒时,看见她的烤炉旁堆着二十多个金漆木盒,盒子上印着贵族的家徽。

"这是给公爵夫人的。"玛雅擦着汗说,"她说要加玫瑰露,可咱们的葡萄汁不够甜..."

我鬼使神差地说:"用我的酒窖里的'生命之水'吧。"那是爷爷藏了十年的陈酿,专门用来调配特殊风味的。

玛雅犹豫了一下,接过酒壶时,戒指在阳光下闪了闪。她喝了口酒,眼睛突然亮了:"卢卡,这酒...怎么这么苦?"

我心里一紧。可玛雅很快笑了:"可能是我味觉错了,你尝尝?"她把酒壶塞给我,我却不敢接——那酒液在壶里打着旋儿,真的泛着苦涩的绿。

从那天起,怪事越来越多。玛雅总说我的酒"太烈""扎嗓子",可明明是同样的葡萄、同样的工艺;我去她店里帮忙,她总找借口支开我,说"你别碰我的烤箱,会坏的";就连我们每周共饮的仪式,她也总说"下次吧""今天太累了"。

爷爷看出了端倪。他摸着誓言石叹气:"血渗进石头容易,人心变凉可难。"

那天我喝醉了,晃到酒窖里。月光从透气孔漏进来,照在誓言石上。我突然发现,石面上的凹痕里多了道新刻的痕迹——是朵枯萎的玫瑰,和我们第一次共饮那天玛雅别在我衣襟上的那朵一模一样。

"原来你早发现了。"身后传来玛雅的声音。

我转身,看见她站在阴影里,手里攥着个金漆木盒。"公爵夫人给了我好多钱,说只要我在蛋糕里加'神秘香料',就让她的婚礼用我的面包。"她哭着说,"我没敢告诉你,怕你觉得我贪财..."

"那你就该拒绝。"我喉咙发紧,"不是所有甜都需要加苦的东西。"

玛雅突然举起酒壶,往嘴里灌了一大口。她的脸瞬间扭曲成苦瓜样:"苦!真的好苦!"她踉跄着扑过来,抓住我的手腕,"卢卡,救救我...我不想变成这样..."

我摸出怀里的戒指,那是阿帕的遗物,此刻正烫得惊人。"去誓言石前。"我拽着她往酒窖跑,"只有那里能解。"

我们跪在石前,玛雅的血滴在石面上,和当年的血混在一起。石面突然发出嗡鸣,那些干涸的血痕竟活了过来,像红色的藤蔓爬满整颗石头。玛雅的哭声变成了尖叫,她捂着嘴,指缝里渗出黑血——那是背誓的惩罚,比苦胆更毒。

"不!我不想背誓!"她拽着我的手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,"卢卡,我错了...我只是太害怕失去..."

石面的红光突然暴涨。我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:玛雅第一次来酒窖时的笑脸,她帮我捡散落的葡萄串,她在暴雨里给我送伞...最后定格在我们割掌按石的那晚,她的手和我的手叠在一起,那么暖。

"够了!"我大喊着,把戒指按在石面上。戒指碰到石头的瞬间,迸出一道白光。石面的红光渐渐退去,玛雅的黑血也止住了。

"这是..."玛雅颤抖着摸自己的脸。

"阿帕的戒指。"我捡起地上的戒指,"它能净化谎言,但只能用一次。"

玛雅扑过来抱住我,眼泪打湿了我的衬衫:"卢卡,我以后再也不贪心了。我们一起酿酒,一起烤面包,好不好?"

我摸了摸她的头,像小时候爷爷摸我那样:"好。但咱们得先去酒窖,把那坛'生命之水'埋了——它不该被用来做违背誓言的事。"

后来,卡赫季的人都说,誓言石又多了道新的凹痕。那是我们俩的血,混在一起,红得像最熟的葡萄。

如今,每当月亮爬上葡萄架,我和玛雅都会坐在酒窖口,喝着新酿的萨别拉维。酒还是甜中带点酸,像极了卡赫季的晚风——里面藏着我们的誓言,藏着祖先的祝福,还有一颗永远热乎的心。

老人们说,誓言石的秘密其实很简单:真心换真心,苦涩变甘醇。就像酒要经过发酵才能醇香,人心也要经过考验,才能酿出最浓的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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