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

“……你刚才说什么？订婚……跟谁，他吗？”

窗外的蓝与绿像被浓墨晕开，随着天色暗下，阴云再度凝出雨珠，一朵朵飘落在漆黑的车顶与油柏路面，融成眼泪似的水痕。

周纵夜今天穿了套棕咖色的休闲西装外套，内搭仿麻的米白交领，领口上特意配了条暗色链扣。

他用那对擅长微笑的嘴唇对我弯出弧度，平静的眼瞳里流转处绿松石的光泽。

像是把一整片的冰湖都浸泡了进去。

声音同样是冷的。

“素素，你在想什么呢？我们的婚约可是妈妈定的……只是因为吃醋而已，就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吗？”

“你究竟是介意苏茗茗的存在才想出这种方式来报复我……还是因为他说了什么？”

“砰”的一声，仿佛什么物品被砸落。

我从刺目的光线里睁开眼睛，黯淡的红色糊满了虹膜的表面，面前还有一道蜷缩着的身影。

他受了伤，不知什么挡在眼前，我看不见他的脸。

不对，这是……

“喻星！”

“我没事。”

青年嗓音依旧平白，嘴里似乎说了一句什么，面色如同被寒霜覆盖的周纵夜仿佛被激怒了一般，缓缓朝他走了过去。

母亲颓然闭上眼，嘴里念出古老的佛偈，声音已经变得微弱。

窗外的光芒骤然降临，我听到什么东西被破开，女人撕心裂肺又惊惧的尖叫响起。

母亲……

那个青年的影子摇摇欲坠，我的思维像是浸泡在海里。身体木的像僵尸一样，全凭本能驱动。

“我”也摇晃着站立起来，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，恍惚中分辨出面前两个血淋淋的人……都是我最熟悉的人。

……救护车的警笛再度在一个雨夜响起。

我或许再也无法享受，雨夜带给我的静谧和安全感。

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，用焦躁的语言喊出他们的的名字。

心脏的肌肉仿佛干瘪皱缩又瞬间膨大，缠绕的血丝在大脑另一道意识的操控中爬上了眼球，丝毫不显得温顺无害。

那道站立在包围正中的影子被另一道光芒炸碎，血色从二人的身后涌出。

影子里都是血。

我什么也看不见、什么也听不到。

只有耳鸣伴随着呼吸、心跳如擂鼓。

一道浓郁的仇恨趁机脱离了它累赘的身躯，席卷向我灵魂的所在。

“砰！”

我感觉胸腔空荡一片，所能感知到的胸骨碎裂了大半，一枚枚细小的骨刺扎入内脏。

也许我的肺泡已经破裂，因此呼吸才难以为继。

但我不能在这里倒下，我知道不能，如果我倒下的话，那……

他们……就会……

为什么仅仅因为这个就昏倒了？为什么不阻止？为什么到了这种程度还在旁观……

为什么清醒着的是我。

凝固的黑夜中，压抑的啼哭几乎刺穿静谧的明月。

……

“江素？江素女士在不在，病人一直在叫你的名字！赶紧过来一趟，你在的话可以激起他的求生意志。”

“这间病房的病人也在喊一个……叫什么素素的？你们谁认识她？赶紧叫过来。”

我急忙奔向喻星的抢救室，同时找人问到了苏茗茗的电话号码。

穿着无菌防护服站在喻星病床前，我握着他的手，焦躁地等待着那个电话号码的接通。

“喂你好，苏茗茗对吗？我是江素。麻烦你来一趟仁佳医院。周纵夜在这边，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，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……”

那头的声音有些古怪：“周纵夜……叫我名字？你确定吗？”

我愣了愣，声音不免带上了些许的怒气：“你们不是都快结婚了吗？他不叫你的名字叫谁的？”

“结婚？”她听起来更疑惑了。

“我是陪他试过戒指……不过他是跟他女朋友赌气才带我过去的。好像是说我跟他女朋友指围差不多，借我的手量一下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