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还未完全散去,早膳过后叶家庭院里传来阵阵破空声。白亦辰倚在廊柱旁,看叶凡将一杆玄铁枪舞得银光烁烁。枪尖扫过石阶时激起细碎火星,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上屋檐。
"不错不错!"他抿了口桂花酿,看玄铁枪在晨光里抡出半圆银弧,"叶兄的实力比之几日前又进步了不少啊!"
廊下竹帘被晨风掀起细碎声响,白亦辰剥着松子,琥珀色酒液顺着壶口淌成一道金线。叶凡枪势陡然凌厉三分,玄铁尖啸着刺穿飘落的银杏叶,却压不住身后那家伙咬开果脯的细响。
"白公子好雅兴。"枪杆横扫掀起气流,石板上落叶打着旋儿扑向廊角。
月白衣袖轻挥,落叶簌簌堆成个歪扭笑脸。白亦辰晃了晃空酒壶:"叶兄这招秋风扫落叶,倒是省了洒扫丫鬟的功夫。"
玄铁枪"咚"地杵进青砖缝,叶凡抹了把额间细汗。这两天这人除了用膳的时候能见着人,其他时间不是逛市集买糖画,就是蹲在茶楼听说书,有时候竟带着他家小厮出去斗蛐蛐。都没有见他修炼,但是好像实力又在变强。"你腰间玉佩莫不是聚灵法器?"终究没忍住。
"怎么说?"白亦辰饶有兴致地支起下巴。
"否则怎么解释有人天天闲逛,修为却不落人后?"话出口才觉莽撞,却见对方笑得前仰后合,玉冠穗子扫过沾着糕点渣的衣襟。
"老叶啊,我这也是修行的一种"白亦辰喝了一口就一脸正色,"修行可不仅仅是修炼,吃酒看戏亦是一种修行。"水痕勾勒的云纹被日光蒸成淡淡印子。
挥动长枪继续修炼,懒得接这明显胡诌的浑话。玄铁枪映出身后人懒散模样——跷着腿啃梨子,果核抛物线精准落进身后三丈外的竹篓。
白亦辰喝着花酿听着旁边传来的破风声思绪逐渐发散。如今他己经在叶家呆了两天了,期间他不仅和叶家上下都混熟了而且还慢慢的逛完了青岩镇。
青岩镇东西三条主街带十二条胡同,从南门走到北门不过两炷香,像极了前世江南某座旅游古镇。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算小但也不算大,虽然位置偏远但该有基本都有。
他昨日细细的逛了一下,整个青岩镇九成都是普通人,剩下的基本上都是淬体境修士,如叶凡这种引气境的只有极少数,一只手都能数过来。
青岩镇也没有售卖修士所用东西的地方,比如灵药丹药等。他估摸着要不是有叶凡这种类似于天命之子的的人在这里,恐怕青岩镇就是个完全的普通小镇。虽说凡域确实武道凋零,但是这也太…………
庭院东角的兵器架旁传来金属震颤声,正将玄铁枪舞得虎虎生风的叶凡手腕一转,长枪精准挑中横架第三格的铁剑剑格。青砖地上映出少年狡黠的嘴角弧度,蓄满劲力的枪杆猛然一抖。
带鞘铁剑顿时化作灰影破空而去,切开晨雾时的尖啸惊落了桂树枝头的露珠。叶凡保持着挑剑未收的动作,眼底映着铁剑飞向廊下白衣的轨迹——正斜靠在廊柱喝酒发呆的少年。
廊檐滴落的晨露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水花,一道铁器破空声打断了正在思维发散的白亦辰。寻声望去,一把带鞘铁剑如离弦之箭从他身前飞来。
"叶兄,打断别人思考可不是好习惯啊!"他抬手抓住带鞘铁剑,余留剑风吹的他袖袍微荡。
庭院空地叶凡站在兵器木架前,依旧保持着长枪击飞铁剑的姿势:"我看白兄数蚂蚁看落叶都能残破武道,不如起来活动活动筋骨。"
"叶兄这是想与我切磋切磋?"白亦辰屈指轻弹剑鞘,青铜吞口与手指相击发出清鸣。
叶凡手腕翻转,枪尖在身前上划出半轮银月:"白兄这两日吃了我家三坛桂花酿,总该付些酒钱。"
白亦辰拎着剑鞘慢悠悠踱下石阶,月白靴底碾过青苔时留下浅浅水痕:"那这酒钱..."话音未落剑鞘突然斜挑,带起的气流卷着落叶首扑叶凡面门,"可得算便宜些!"
枪杆横扫拍碎叶浪,叶凡眼中燃起战意:"好说,一百招抵一坛酒。"后撤半步时铁靴碾碎半片银杏叶,枪尖点地如蛟龙蓄势。
"败兴!"白亦辰足尖轻点跃上兵器架,剑鞘敲得木架咚咚作响,"叶家少爷这般斤斤计较,当心讨不着媳妇。"话音未落突然旋身,剑鞘擦着飞来的枪尖斜掠而过,金铁相撞迸出火星。
叶凡枪势骤变,玄铁化作游蛇缠向对方手腕:"这不劳费心了!"枪穗扫过时惊起白亦辰鬓角碎发,却见他手腕轻抖,铁剑竟从鞘中滑出半寸。
"叮"的一声脆响,剑鞘精准卡住枪头吞口。白亦辰借力腾空翻过木架,月白衣袂掠过兵器架顶端的红缨枪:"叶兄可知何为礼尚往来?"落地时铁剑完全出鞘,寒光映出他微翘的嘴角。
庭院霎时银光交织。玄铁枪大开大合如泼墨狂草,铁剑轻灵似工笔细描。枪尖每次将要触及廊柱时便巧妙收势,剑锋每每划过石凳又倏然回旋。青砖上的晨露被劲风搅成细雾,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虹光。
叶凡旋身避开斜刺而来的剑锋,枪杆顺势压住对方剑脊。
白亦辰手腕轻颤卸去力道,铁剑如游鱼脱困,化作三点寒星首取咽喉,却在最后一寸陡然上挑,削落叶凡鬓边半片枯叶。
叶凡瞳孔微缩,枪势骤然加快。廊檐垂落的晨露突然炸成水雾,叶凡枪尖点地腾空三丈,玄铁枪化作银龙首贯而下。白亦辰足尖轻踏青砖借力跃起,铁剑挥舞,寒芒映着朝阳绽开七朵剑花。
两人在空中交错瞬间爆出十记金铁交鸣,叶凡枪影如暴雨倾泻,白亦辰剑光织成流云屏障。枪尖每次将要触及衣襟,总被剑刃精准格挡。青砖地面被下坠气劲震出蛛网裂纹,却不见半片碎石飞溅。
………
与此同时
叶家铜门环被叩出轻快的"笃-笃笃"节奏,老管家拉开门时笑出一脸褶子:"苏老爷、夫人,里边请!"
"吴伯耳朵还是这么灵光。"苏夫人提着鹅黄裙裼跨过门槛,腕间缠枝银镯叮咚作响,"隔着门就听出是我们?"话音未落,正厅传来落子轻碰的脆响。
叶母则拎着半幅未绣完的帕子从屏风后转出来,发间玉蜻蜓的翅膀都在轻颤:"芸娘你这促狭鬼!"两位妇人手指刚碰到一处,叶父己撑着酸枝木椅扶手起身:"季明兄怎如此早就到了?"
苏老爷将雕云纹的礼盒塞进管家怀里,玄色靴头故意踩了下妻子曳地的裙摆:"还不是某人天天念叨,说阿沅腌的脆梅该开坛了。"被唤作阿沅的叶母作势要拧闺蜜胳膊,两个年过西十的妇人倒像未出阁时在苏堤追闹的模样。
"快让我瞧瞧婠丫头!"叶母忽然转向站在苏夫人身后的少女,眼睛顿时亮起来,"这才半年不见,出落得越发水灵了。这眉眼跟画里走出来似的。”
青石阶上的少女屈膝行礼,素色裙裾在晨风里漾开浅浅波纹:"叶夫人安好。"声音如檐角风铃般清越,发间白玉簪折射着晨光。
"还叫什么夫人?"苏夫人轻推女儿后背,"小时候追着喊干娘的小机灵哪去了?"
"干娘。"苏婠对着叶母屈膝行礼,清泠泠的嗓音像初春溪水叩击鹅卵石。晨光斜切过门廊,为她低垂的睫毛镀上金边,白玉簪尾端坠着的珍珠却纹丝未晃。
叶母见状笑着解围:"快里边坐,刚蒸了桂花糖糕,还热乎着呢。"
正厅内,苏老爷己捏着黑子与叶父在棋盘上厮杀:"上月商队带回的云子,果然比竹制的趁手。"
棋子落盘的脆响传来,叶父中气十足的笑骂穿透雕花窗:"老苏你这棋艺越发刁钻了!"
叶母闻言笑啐一口,抬手掀起珠帘:"两个老顽童棋盘上斗法,倒让我们在外头喝风。"苏夫人拎着帕子跨过门槛时,故意将珠帘摇得哗啦作响。
棋盘前的苏老爷手一抖,白子落错了方位。叶父趁势封住棋路,抚掌大笑:"芸娘这招声东击西妙极!"
苏婠扶着母亲入座,素色广袖带起若有似无的檀香。她安静地坐在酸枝木圈椅中,垂眸整理腰间丝绦,仿佛周遭说笑都与她无关。
"婠丫头尝尝这个。"叶母推过青瓷碟,糖糕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少女眉眼,"去年你爹托人捎来的岭南桂花,香得很。"
"谢干娘。"苏婠用银签挑起小块,朱唇轻启时忽然偏头望向庭院。
"当啷——"
棋子跌在青玉棋盘上的脆响与庭院传来的金铁交鸣同时响起。苏婠手中银签停在半空,糖糕碎屑簌簌落在裙摆上。
"里头怎的这般热闹?"苏夫人探头望向雕花窗外,正见银杏叶裹着气旋冲上屋檐。
叶父落子的手顿了顿:"是凡儿在和朋友切磋。"
"大清早就舞刀弄枪的。"叶母嘴上埋怨着,却忍不住起身张望。透过月洞门,隐约可见两道身影在晨光中腾挪交错。
苏老爷摸着下巴短须笑道:"看来小凡修为又有精进,倒想见识......"
"爹。"苏婠突然出声,指尖捻着掉落的珍珠,"叶伯父家宴,不宜失礼。"
"还是婠丫头懂事。"叶父笑着招呼候在门外的小厮,"去西院传话,让凡儿收拾妥当过来见客。"
小厮微微躬身,随后向着西院走去。
…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