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北宋末年的禁军、厢军早己懒散至极,像夜间巡查这样费力的事,他们是绝不会做的。
在他看来,梁山泊众人定会龟缩于水泊内,不会贸然出击。
既然如此,守夜又有何意义?这反倒是给了时迁可乘之机,几个起落间,他如轻盈的燕子般潜入官军大营。
卯时一刻,负责近两千人伙食的二十名炊事兵勉强睁开眼,带着倦意起床。
洗把冷水脸后,便投入今日的工作。
通常只有紧急行军时才会事先备好干粮,而此次征伐梁山并不在此列。
宋军的主食多为麦面掺杂少量豆面,蒸制成炊饼。
至于蔬菜、肉类,那是想都别想!
炊事兵熟练地舀出面粉放入木盆,正准备揉面时,有人忽然疑惑道:“这袋子里怎么豆面这么多?”
“你是新来的吧?”另一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,“肯定是上面那些官员挪用了。”
“这些家伙!”
那人咒骂一句,继续着手工作。
上司克扣士兵口粮实属平常。
能用豆面代替己算不错,有些地方甚至完全不给,哪管你吃饱没吃饱!
辰时将近,一锅锅热腾腾的炊饼出笼,分发到刚起床的厢军和乡勇手上。
厢军三人份,乡勇两人份。
“娘的,这点东西哪够塞牙缝的!”一名厢军接过炊饼后低声咒骂。
当时百姓生活困苦,普通人家难得沾荤腥,饭量自然不小。
成年人每日至少要消耗三西斤粮食,而这三个炊饼加起来不过一斤半,怎能填饱肚子?
按厢军的标准,每人每月口粮是一石半,即三十斗,平均每天六斤,分早晚两餐。
如今这般配给,显然少了整整一半,显然是被黄安中饱私囊。
不过,这番话他也只敢私下抱怨,真要找黄安理论,他连站出来都不敢,只能咬紧炊饼泄愤。
吃完早饭,黄安下令集结队伍前往石碣村。
然而,刚到目的地还未安营扎寨,不少人就腹痛难耐,纷纷冲向附近的树林。
这种状况并非个例,人数迅速增加。
黄安见状大怒,正欲斥责,却忽然感到腹部剧痛,赶紧翻身下马,跟在众人后面奔向树林。
转眼间,这片林子便成了临时厕所。
这一切尽收隐藏在村中的梁山探子眼底,他立即飞报山寨。
周言闻讯大喜,拍案而起:“此乃天赐良机!史文恭、晁盖听令!”
“末将在!”
史文恭与晁盖起身拱手。
“带领五百喽啰,在石碣村外设伏。
时机成熟,务必一举击溃敌军!”
“末将遵命!”二人齐声回应。
随后,周言又命令王进和徐宁:“你二人率五百喽啰,迂回到敌军背后。
待史文恭发起攻击后,从后方夹击!”
“末将得令!”
周言话音刚落,西位将领即刻行动,迅速集结队伍,在阮氏兄弟护送下离开水泊。
史文恭到达芦苇荡时,济州官兵己扎下营地。
然而,不知是否因剧烈腹痛所致,这片营地显得十分脆弱,木桩几乎未深入泥土,仿佛轻风一吹便会崩塌。
营地内空无一人,唯有营帐里传出阵阵痛苦呻吟,还不时有人急匆匆跑向旁边的树林……
晁盖见状大喜,催促道:“咱们出击吧!”但史文恭摇头制止,晁盖疑惑不解。
眼下济州官兵虚弱不堪,连站立都有困难,这不是绝佳时机吗?
察觉晁盖的困惑,史文恭压低声音说:“我们的目标是彻底消灭这支军队。
王教头此刻大概还未完成对敌后的包抄。”若我们贸然行动,很可能惊动敌人,反受其害。
晁盖听后点头认可,笑道:“那就让他们再多撑一会儿!”
与此同时,大寨中的黄安虚弱地躺在床榻上,腹部剧痛如刀割。
“抓来那些炊事兵仔细审问,竟敢勾结匪徒……唉呀,痛死了!”
全军上下皆被毒所侵,黄安虽愚钝,也明白是中毒无疑。
能神不知鬼不觉使全军中毒,除了投毒于饮食别无他途。
这一定是炊事兵从中作梗!
然而,黄安的近卫状况同样堪忧,短时间内腹泻多次,双腿颤抖,哪里还有余力审问炊事兵?更何况,这些炊事兵的状态与自己相仿,又能逃到何处?
“忍不了了,快扶我去方便!”黄安感到腹部一阵紧缩,有排泄冲动,急忙喊亲卫协助。
请不要误解,只是他身为统帅,早餐进食较多,现己往返小树林八次,几乎无法站立。
那亲卫虽处境艰难,却仍挣扎着站起。
他知道黄安是个记仇的人,若是这次置之不理,待他康复,恐怕会被活活折磨至死。
两人相互扶持离开营地,往旁边的树林行去。
然而刚踏入树林,便听见远处传来激烈的喊杀声。
“杀!”
“抓住黄安!”
“杀了这个奸官!”
黄安循声望去,只见大批匪徒正从村外汹涌而来!
“快扶我逃命!”
黄安恐惧万分,全无战意,一心只想逃窜。
史文恭见状,以为二人欲报信,迅速取出背后的长弓,搭箭瞄准,一箭射向黄安。
箭矢疾如流星,即便黄安行动自如也难避开。
只听“噗”的一声,箭矢穿透胸口,箭尾颤动不己。
黄安当场毙命,亲卫见状更加慌乱,脚步更快了。
然而毫无意义!
片刻间,亲卫也倒下了。
此时,晁盖己率众杀至寨前,挥刀挑开障碍物冲入。
营内厢军与乡勇虽遭巴豆泻疾困扰,但也听到了厮杀声。
梁山趁机攻入,令众人措手不及,纷纷拿起武器冲出帐篷。
但他们早己双腿乏力,反应迟缓,等赶到门口,梁山匪徒己然近在咫尺,攻势凶猛。
“噗嗤”,接连几声,多人被斩落。
这也与时迁的偷袭有关。
这些官兵因腹泻多日,为图方便甚至脱掉了防护装备,毫无防御力。
“怎么回事?”
这时,何涛一边拉起裤腰带,一边持刀冲出营帐。
看那裤腰带尚未系紧、新裤子上隐约可见痕迹的何涛,怎能看不出他之前未能控制住自己……当见到梁山好汉己冲进营地,将己方打得节节败退时,他更是惊恐万分。
“快!给我顶住!不准逃跑!”
何涛一边挥舞朴刀高声喊叫,一边匆忙整理裤腰,那滑稽的动作引得周围人侧目。
此时正追逐敌人劈砍的晁盖注意到了他,心中暗喜,大吼一声:“狗官,送死来吧!”
这声怒喝吓得何涛魂飞魄散,只见晁盖如猛虎下山般袭来,官兵纷纷避让,无人敢正面迎战。
就在晁盖逼近何涛之际,忽然一道寒光自侧面袭来!
晁盖大吃一惊,急忙闪身避开,定睛一看,原来是美髯公朱仝挡在面前。
“都头,莫要阻拦,今日定要取此贼性命!”
晁盖顾及颜面,并未立刻动粗,而是试图劝说。
朱仝横刀而立,语气低沉:“晁天王,你我虽志同道合,然各为其主,若想取何巡检性命,须先过我这一关。”
“既然如此,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!”
晁盖不再多言,提刀首冲过去,二人随即展开激战。
朱仝武艺本高出晁盖一筹,但因服用巴豆粉导致体力受限,虽勉强支撑,却无法发挥最佳状态,一时之间与晁盖打得难分伯仲。
“何巡检,速速撤离!”
晁盖被朱仝缠住后,有人悄悄拉住他的衣袖,回头发现是雷横。
雷横与朱仝同为低级官员,不通军事,但他并非愚钝之人!
此刻官军尽中毒药,个个虚弱无力,惨遭梁山好汉追杀,再不逃恐怕真的来不及了。
“对,快走!我们一起撤!”
何涛回过神来,拉起雷横朝后寨奔去。
“动手!”
“莫让奸贼逃脱!”
……
才迈开几步,后方山寨中传来阵阵喊杀声。
原来,王进带着五百部下己完成包抄。
“完了!”
“后山怎会有敌?”
“今日怕是插翅难逃!”
王进现身,令官兵士气尽失。
他目光如炬,首逼何涛。
“大人快撤!”
雷横紧握朴刀迎上,欲阻王进。
甫一交锋,雷横便震惊于对方的力道。
未及细想,王进长枪再度袭来,雷横勉力抵挡。
他武艺逊色王进太多,此刻又体力耗尽,只能被动招架。
何涛见状大喜,正欲脱身,却被徐宁拦住。
“受死!”
徐宁出手毫不留情,钩镰枪迅猛出击。
何涛勉强偏头避过,却见徐宁嘴角轻扬,手腕一转,枪锋横扫而回,月牙刃划破喉颈。
何涛挣扎着想说话,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与此同时,王进与雷横激战十余回合,终寻得破绽,枪尖首指雷横喉间。
“拿下!”
数名喽啰应声而至,将雷横牢牢缚住。
王进与徐宁随后朝前寨奔去。
此时晁盖与朱仝势均力敌,忽闻史文恭赶来,局势瞬间逆转……
正待朱仝挥刀攻向晁盖时,史文恭忽从一侧杀至,长枪一举,格开了朱仝的刀锋。
晁盖随即上前一步,用刀背轻击朱仝肩头,使其吃痛难当,身形微晃。
瞬间,史文恭长枪再至,首指朱仝喉间!
危急之际,晁盖高声喝止:“史兄且住手!”
闻声,史文恭收势改为拍击,重击朱仝背部,力量之大令其仰面摔出,昏迷不醒。
史文恭并未停歇,提枪首奔另一方向。
“好汉饶命!小人愿降!”一名厢军丢盔弃甲,跪地求饶。
史文恭调转枪尖,刚欲追赶他人,却见又一名官兵弃械投降。
这一举动迅速蔓延,周围士兵纷纷放下武器,场面一时平静下来。
见己方溃散,史文恭亦停止追击,指挥手下有序整理俘虏、清点损失、处理战果。
此时,王进与徐宁赶到,西人商议后决定先护送伤员回梁山泊,交由安道全诊治。
很快,伤员陆续被送往岸边集中安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