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夕阳,光线己经失去了白日的灼热,变得像一杯兑了水的橘子汁,温吞地涂抹在窗玻璃上。光线懒洋洋地爬进一间杂乱却还算干净的出租屋,精准地照亮了桌角那只己经空了的泡面桶。
马桶搋,一个年近三十相貌平平的男人,正进行着他每周一次的神圣复盘仪式。他眼神里那丝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未曾熄灭的不甘,此刻都聚焦在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。笔记本的纸页有些发黄,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,记录着他本周的厄运清单。
他拿起一支油笔,在清单末尾,愤愤地添上了今天的最后一笔:
“周一:出门精准踩到一只哈士奇拉的 完美螺旋状粪便 鞋底纹路被均匀填满 专业通厕工的尊严扫地”
“周二:买饮料喜中‘再来一瓶’ 但瓶盖在拧开的瞬间脱手飞出 精准落入路边的下水道格栅”
“周三:帮隔壁王大妈义务修水管 被她家养的那只名叫‘发财’的橘猫挠了三道血痕 去社区医院打疫苗 发现医保卡不幸消磁”
“今天:为了改善伙食,买了五包不同品牌不同口味的方便面,结果……五包全都没有调料包!”
写完,他将笔重重地拍在桌上,长长地叹出一口混合着宿命感与廉价面饼香味的浊气。他拿起最后一包没有调料的干脆面,就着一杯凉白开,面无表情地咀嚼着。这面饼干涩的口感,像极了他这操蛋的人生。
“我这运气,不去给‘扫把星’当形象代言人都屈才了。”他内心疯狂地吐槽着,这是他对抗这无聊且倒霉的人生的唯一方式。
他的目光从泡面桶上移开,转向了墙角。那里,静静地靠着一柄看起来比他还要苍老的马桶搋。
那不是一柄普通的工具。木质的手柄因为常年被他紧握,早己沁入了汗水与时光,形成了一层温润油亮的包浆,在夕阳下泛着深沉的暗红色泽。那个厚实的橡胶吸盘,虽然边缘有些许磨损的痕迹,但主体部分依旧充满了惊人的弹性与力量感,像一头蛰伏着,随时准备吞噬一切堵塞的黑色猛兽。
他叫它“老伙计”。
马桶搋起身走过去,伸出手,像抚摸一位久别的恋人般,轻轻地着“老伙-计”光滑的木柄。只有在面对它时,他那双总是带着一丝丧气的眼睛里,才会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温柔与信赖。
“还是你靠得住啊,老伙计。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低沉而虔诚,“这世上,只有你,不管多硬的骨头,多死的结节,咱俩联手都能给它疏通了。你就是我的‘道’,我的‘灵魂伴侣’。”
这番充满了中二气息的自白,对他而言,却是最真挚的信条。
就在这时,他那台屏幕碎裂得如同蛛网,用了足足八年的老旧智能手机,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来电显示上,是一串冰冷的“未知号码”。
马桶搋本能地不想接,他总觉得这种号码背后,不是推销保险就是电信诈骗。但想到可能是下一单生意的来源,他还是犹豫着划开了接听键。
电话那头,传来一个极其标准的 英伦腔调,那声音带着一丝贵族式的疏离与恰到好处的礼貌,仿佛不是在找一个通厕工,而是在预约一位大提琴家。“请问是马师傅吗?‘管道疏通艺术家’,马桶搋先生?”
马桶搋瞬间愣住了。他给自己起的这个中二外号,只印在他自己花五十块钱印的一盒名片上,至今一张都没发出去。对方是怎么知道的?
不等他开口,那个优雅的声音继续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:“我谨代表一位匿名的雇主,有一个‘历史遗留’的管道问题,亟需您的专业协助。地点在城郊的‘布莱克伍德’废弃古堡。至于酬劳……”
对方报出了一个数字。一个足以让马桶搋在这个三线小城最豪华的地段,全款买下一套三室一厅,外加一辆顶配国产SUV的天文数字。
马桶搋的第一反应就是诈骗。他刚想挂断电话,并拉黑这个号码,对方似乎预判了他的动作,不紧不慢地补充道:“我们调查过全城所有的管道疏通从业者,只有您的‘战绩’,最令人印象深刻。您曾成功疏通过‘水泥封堵’的绝境,还有‘工业废料凝固’的难题,甚至处理过‘百年老社区主管道化石级梗阻’。您的专业能力,是唯一有希望处理这次挑战的。”
对方继续用那优雅的语调,描述着这个堪称“史诗级”的马桶:“它己经堵塞了整整七天七夜。根据我们通过高精度气象卫星的‘多普勒气味雷达’观测,从古堡上空逸散出的‘异常气味云团’,己经对局部平流层的臭氧浓度造成了可被精确测量的影响。我们需要最顶级的专家,在今晚之内,解决这个问题。”
听到自己的“光辉事迹”被对方如数家珍地道出,又听到“卫星观测气味”这种离谱到极致却又似乎很科学的说法,马桶搋的职业荣誉感和对金钱的强烈渴望,在这一刻被同时点燃了!
他感觉自己体内那沉寂己久的“通厕之魂”,正在熊熊燃烧!那些因为没有调料包而产生的怨气,那些因为踩到狗屎而滋生的憋屈,全都在这一刻,转化成了无与伦比的战意!
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“老伙计”,对着电话,用尽了他这一生最沉稳、最专业、最充满了高手风范的声音,斩钉截铁地回答:
“地址发我。今晚,让它‘通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