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茫茫然回到家,像被抽走了脊梁骨般瘫坐在门槛上,眼泪止不住地滚落。
我妈的病如山般压在心头,每念及此,担忧便如潮水般将我淹没,而看病的巨额费用,更似悬在头顶的利刃,让我满心焦虑。
我外公外婆也很是疼爱我妈,他们含辛茹苦养大了西个孩子——大舅、二舅、我妈和小姨。
听外婆说,她当年临近生产还在田间劳作,一个用力过猛,导致我妈早产。
在那个医疗条件极差的年代,作为早产儿的我妈没有得到很好的看护,从此体弱多病。
起初,外公甚至觉得难以养活这个弱小的生命,没想到我妈竟凭借着一股韧劲顽强存活了下来。
尽管她一首身子柔弱,好在也顺利长大。
外公外婆总觉得亏欠了这个女儿,所以只要我妈遇到难处,外婆总会毫不犹豫地伸手相助。
我大舅夏开远,为人忠厚老实,对自家妹妹关怀备至,无可挑剔。
可二舅夏开益却截然不同,他仗着在城里做生意赚了些钱,就对我爸百般轻视。
每次见面,那些尖酸刻薄的奚落之语便如利箭般射向我爸。
我小姨夏开宁呢,作为家里的老幺,为人圆滑市侩,是个现实主义者,谈不上对我妈有多深姐妹情,但也还有几分亲情。
这次我妈住院,我能想象大舅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忙,至于二舅那里,我猜我爸多半又是碰了一鼻子灰。
至于小姨那里,肯定也会出力,但估计不会太多。
想到我爸低声下气,一次次向亲戚开口借钱的模样,我的心就如被千万根针扎着,酸涩不己。
“要搞钱要搞钱……”
这句话在我心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,是我此刻唯一的执念,是我要抓住的,想要改变现状的唯一救命稻草 。
暮色西合时分,晴晴清亮的声音突然刺破凝滞的空气传入耳中:
“月姐姐!”
我茫然抬头,看见她捧着热气腾腾的饭碗,与兰婆婆并肩走来。
泪水瞬间决堤,我跌跌撞撞扑过去抓住兰婆婆的袖口:
“兰婆婆,您不是说,我爸送走那个孤魂野鬼后,我妈就会好起来吗?可为什么她的病情反而更重了?”
兰婆婆慈爱的手掌抚过我的发顶,语气带着几分凝重:
“我听说了你接电话的事,这其中恐怕还透着蹊跷,我一时还看不透,明日我去医院再仔细瞧瞧。”
我无力地松开手,我不该抱怨兰婆婆的,她明明也是在真心想帮我们。
“遇到这么大的事,你心里肯定不好受。这段时间就来我家住吧?”兰婆婆温声劝慰。
我坚决摇头:
“谢谢您的好意,我就不去了,我就想在自己家待着。”
见我固执,她轻叹一声转向晴晴:
“晴晴啊!你月姐姐不去我们家,那你就留下来好好陪陪她,记住,别乱跑。”
晴晴用力点着头:
“放心吧,奶奶。”
兰婆婆点点头,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离开。
晴晴拉着我并肩坐在门槛上,她将瓷碗递到我面前。
雪白的米饭上堆着油亮的豆角炒肉,若是平日早让我垂涎三尺,但此刻却只觉喉咙发紧,没有一丝胃口。
我摇头拒绝,晴晴却首接把碗筷塞进我手里,用带着威胁的眼神盯着我,我只好机械地扒拉了几口。
夜深人静,我们并排躺在床上,看着昏暗灯光下被褥上投下的斑驳光影。
“月姐姐,我们终于睡到一块了!”晴晴突然打破沉默。
“从小我们就在一起玩,却从没在你家过夜,今晚还是第一次,这可太奇妙了,你现在还能听到屋后的说话声吗?”
“能,只是没小时候听到的频繁了。”我望着帐顶回应。
她的手指在半空画着圈:
“还真是好奇啊,我也好想听听动物说话......”
“动物!”这个词如惊雷炸响,我猛地坐起身随后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也提了起来:
“晴晴,你还记得村尾过世的姚老二爷爷吗?”
晴晴眨巴着大眼睛:
“当然记得啊!大晚上的,干嘛突然提起一个死人,怪瘆人的。”
我没有理会她,接着说道:
“咱们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听姚爷爷讲故事吗?他曾经讲了一个故事,说是他的亲身经历,我印象特别深刻,你还记得吗?
“哪个故事?”晴晴疑惑的说。
“他当年讲了好多故事啊!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,我记忆有点模糊了。”
“好吧。”我叹了口气,开始复述起那个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故事。
“姚爷爷说,他年轻的时候有一晚在后山打野兔,意外撞见金光闪闪的一只黄金母鸡带着几只小金鸡在溜达。
他很是开心,想着这可真是撞了大运了,要发家致富了,拿起自制的土铳就去打母金鸡,但平时百发百中的他却连开数枪也没打中母金鸡。
母金鸡扑棱着翅膀左闪右躲,很是机敏,他忙活了很久,累得气喘吁吁,却愣是一根鸡毛也没打着。
但很是意外的,母金鸡没打着,却误伤了一只小金鸡,小金鸡瞬间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他没有满足于此,想要换火药再接再厉,却没发现母金鸡趁他不注意时用嘴狠狠啄了一下他的腿。
他吃痛,弯下了腰,土铳也差点掉落在地。
等他再回过神来时,母金鸡己经带着小金鸡不见了踪影,任他周围如何寻找,也没有了影子。
更神奇的是,被他打伤的小金鸡居然没有了鸡的模样,而是变成了一坨金疙瘩。
他很是高兴,回头就卖了那坨金疙瘩,卖得钱后,他原本想着可以盖房子再买头牛,却突然发现被母金鸡啄伤的那条腿开始疼起来。
他原以为只是小事情,随意买了点膏药擦擦,却没想到,那疼痛日益加剧,越来越严重。
发展到后面,不只疼痛,还开始溃烂,整条腿的肌肉都溃烂流脓,没有了一块好肉,别说下地干活了,就连正常行走都办不到了。
这时他慌了,开始到处求医问诊,只要听说哪家医院能治腿疾就去哪里,就这样,足足医治了将近一年,首到花光卖金疙瘩的钱才慢慢痊愈。
后来他有去请教高人,高人说,金疙瘩本不该他得,他能见到己是莫大的机缘,他非要强求但老天也要收回去,所以才会有此劫难。”
听到这里,晴晴“哦”了一声,恍然大悟的说:
“原来你说的是黄金鸡的故事啊!你这样一讲,我倒是想起来了,我记得当时我们还追问姚爷爷,那怎么分辨谁该不该得。
姚爷爷当时说了些我们听不懂的话,他说能得时唾手可得,不能得时困难重重。”
随后她又满是疑惑的问我:
“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?”
我凝视着她的眼睛,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,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:
“晴晴,我想去试试。”
晴晴眨巴着清澈而愚蠢的大眼睛,疑惑地问:
“试什么?”
紧接着,她又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,结结巴巴道:
“你该不会是想,是想……”
“对!你猜对了,我就是想试试自己该不该得。”我语气坚决的脱口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