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风浪前的抉择与无声的暖流
华强北的喧嚣和混乱在张云脑中盘旋了一整夜。劣质夜光粉的气味似乎还残留在鼻腔，混杂着电子元件特有的松香和金属气息。他躺在陈大伟小屋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，辗转反侧。笔记本摊在枕边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价格、型号、还有那些老板闪烁其词的“门路”。
全新的水货机芯，的价格，巨大的利润空间……像魔鬼的低语，不断诱惑着他。陈大伟白天也说了，风险是高，但撑死胆大的，饿死胆小的！省城这边，不少人靠这个短时间就发了小财。
可棉纺城收音机里那条清查新闻，还有徐玲担忧的眼神，像一盆冷水，浇在他发热的头脑上。他摸出贴身口袋里那只粉白的小兔子橡皮擦，指尖着它光滑的表面。玲玲的“福气”……他能赌吗？万一出事，被查了，不仅本钱血本无归，可能还会连累大伟哥，更会让玲玲和家里人失望……甚至，影响他上大学！
“妈的！”张云烦躁地低咒一声，坐起身。窗外的省城依旧灯火通明，映照着他脸上挣扎的痕迹。他想起父亲送他上大学时的期望，想起母亲省吃俭用给他攒的学费，想起徐玲在屋顶上对他说“靠自己的本事吃饭，没什么丢人的”时，那信任的眼神。
冲动是魔鬼。张云深吸一口气，眼神渐渐变得清明。他不能冒那个险。他要做的，是堂堂正正地靠手艺和眼光赚钱，而不是在刀尖上跳舞。
第二天，张云顶着黑眼圈，拒绝了陈大伟带他去“看水货”的建议，再次扎进了华强北的人海。这一次，他的目标更明确——寻找质量可靠、价格合理的拆机件和国产新件。
这比想象中更难。拆机件良莠不齐，需要火眼金睛。他蹲在一个个摊位前，反复比较，甚至厚着脸皮借用老板的小螺丝刀，拆开几个样品仔细查看内部电路板和焊点。国产新件价格稍高，但胜在质量稳定，有厂名厂址，不怕查。
“小兄弟，你这眼光够毒的啊！”一个卖国产元件的胖老板看他挑得认真，忍不住搭话，“比那些只看价格的强多了！放心，我老李这摊子的货，都是正规厂出来的，有票据！”
张云拿起一块印刷清晰的电路板，手感扎实，焊点：“老板，这种板子，配三洋的拆机机芯和磁头，兼容性怎么样？”
“哟！行家啊！”老李老板眼睛一亮，来了兴趣，“兼容性没问题！我给你配！保证效果不比原装差多少！价格嘛，肯定比水货贵点，但稳当啊！现在这风头上，稳当才是王道！”
张云跟老李老板磨了半天嘴皮子，最终敲定了一个折中方案：核心的机芯和磁头用质量上乘的日本拆机件（老李保证是正经渠道回收的旧货），电路板、外壳、喇叭等用国产新件。这样既能保证一定的音质和可靠性，成本控制在预算内，风险也大大降低。老李还答应给他开正规的收据（虽然是手写的），以备不时之需。
谈妥了主要元件，张云又马不停蹄地去寻找配套的外壳、旋钮、喇叭、电池仓等零碎配件。省城的好处就是配件齐全，只要肯花时间找，总能找到合适的。一天下来，他累得口干舌燥，腿像灌了铅，但心里却踏实了不少。一份详细的采购清单和预算表在他笔记本上逐渐成型。
傍晚回到小屋，陈大伟看着他疲惫但眼神发亮的样子，好奇地问：“咋样？定下来了？”
“嗯！”张云把笔记本拍在桌上，指着清单，“拆机机芯加国产件！贵是贵点，但心里踏实！”
陈大伟看了看，咂咂嘴：“行啊你小子！够稳！这路子是正！就是利润薄点，辛苦钱。”
“薄就薄点！”张云灌了一大口水，抹了抹嘴，“细水长流！等做出口碑了，路子就宽了！”他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规划和信心。
疲惫的身体需要慰藉，而远方的思念则更需要寄托。张云拿出笔记本，翻到空白页，拧开钢笔。他想给徐玲写信，告诉她省城的见闻，告诉她自己的决定，告诉她……他很想她。但笔尖悬在纸上，却迟迟落不下去。千言万语堵在胸口，反而不知从何说起。
就在这时，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台上，昨天那只突然出现的彩色玻璃纸千纸鹤，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。在窗外渐暗的天光下，它翅膀上那点淡绿色的荧光粉，似乎比昨天更清晰了一点点，像呼吸般微弱地闪烁着。
张云心中一动。他放下笔，轻轻拿起那只纸鹤。指尖再次传来那种熟悉的、微弱的暖意。他闭上眼睛，仿佛能透过这小小的纸鹤，感受到千里之外那个女孩专注折纸时的心意，感受到她目光落在窗台“星空瓶”上的期待。
一股暖流悄然注入疲惫的心田。张云嘴角弯起，拿起钢笔，不再犹豫，在笔记本上唰唰写了起来：
**“玲玲：**
**见字如面。**
**省城很大，很吵，但东西也多得看花眼！我很好，吃住都在大伟哥这儿，别担心。**
**这边市场水很深，但我听你的，没走‘捷径’，选了条稳当的路子（拆机芯+国产件），虽然赚得少点，但睡得安稳！等回去细说。**
**昨晚在窗台捡到一只彩色纸鹤（是你折的吗？），很神奇，拿着它就觉得……你好像就在身边。省城看不到家里的星星，但看到它，就像看到你眼睛里的光。**
**等我回来。很快！**
**张云”**
信很短，没有华丽的辞藻，却充满了分享、承诺和浓浓的思念。他将信纸小心地撕下来，折好，放进贴身的口袋里，和那只小兔子橡皮擦放在一起。仿佛这样，就能将这份心意，更快地传递回去。
……
棉纺城，徐家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。
晚饭时，那台牡丹牌收音机里，本地新闻台的女播音员用清晰而冰冷的声音播报：
“……我市棉纺三厂技术改造及人员优化方案，经上级部门批准，将于下周正式启动。首批涉及下岗分流的职工名单，将于明日张榜公布在厂区公告栏……请相关职工做好思想准备，厂工会将提供再就业指导和基本生活保障……”
“啪嗒！”
徐国强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。他脸色瞬间变得灰白，嘴唇哆嗦着，眼睛死死盯着那台发出冰冷声音的收音机，仿佛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。
林淑芬手里的汤勺也停在了半空，脸色煞白，声音发颤：“老徐……刚才广播说……下岗分流名单……明天公布？”
徐国强没有回答，他猛地站起身，因为动作太急，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他像一头困兽，在狭小的客厅里焦躁地踱了两步，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，指节发白。
“爸……”徐玲的心也沉到了谷底。虽然早有预感，但真当消息传来，那份冲击力还是如此巨大。她看着父亲瞬间佝偻下去的背脊和母亲惊慌失措的脸，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。
“怎么会……怎么会是我们三厂先动？”林淑芬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老徐在厂里干了快二十年了！勤勤恳恳，从没出过差错啊！”
“勤恳顶个屁用！”徐国强猛地爆发出来，声音嘶哑，带着压抑己久的愤怒和绝望，“现在是讲技术！讲效率！我们这些老工人，跟不上机器了！就是累赘！是包袱！”他重重一拳砸在饭桌上，碗碟震得哗啦作响。
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，瞬间淹没了这个小小的家。下岗，在这个年代，对一个靠工资养家的普通工人家庭来说，无异于天塌地陷。意味着失去稳定的收入，意味着生活水准的急剧下降，意味着顶梁柱的崩塌和难以预知的未来。
林淑芬捂着脸，低声啜泣起来。徐国强颓然地坐回椅子上，双手抱着头，肩膀微微耸动。绝望和无力感在空气中弥漫。
徐玲看着陷入巨大痛苦的父母，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疼得无法呼吸。她想起张云在省城的奔波，想起他笔记本上的计划和眼中的火焰。家里现在这个样子……她该怎么办？她能做什么？
巨大的无助感袭来。她下意识地站起身，冲回了自己的房间，反手关上门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大口地喘着气。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。穿越以来，她努力适应，努力融入，甚至收获了珍贵的感情。但此刻，面对时代洪流裹挟下的家庭危机，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。
“时光小铺”……金手指……它能帮上忙吗？徐玲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，颤抖着在脑海中呼唤系统。
暖黄色的光幕浮现。
**【宿主：徐玲】**
**【当前积分：0点】** (上次制作星空瓶耗光了)
**【被动增益：‘暖阳相伴’（微量提升日常小确幸发生概率） - 状态：活跃】**
**【时光小铺（1级）：兑换列表】**
积分是零！徐玲的心沉入谷底。没有积分，她什么也兑换不了！那些未来信息、技能、物品……此刻都遥不可及！系统仿佛也在冷眼旁观她的无助。
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，缠绕上她的心脏，越收越紧。她该怎么办？眼睁睁看着父母陷入绝望的深渊？
就在这时，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窗台。那个简陋的“星空瓶”静静地立在月光下。瓶子里，细碎的彩色玻璃纸碎片，在清冷的月华笼罩下，内壁那些劣质的夜光粉颗粒，正在极其极其微弱地、却持续不断地闪烁着！不再是转瞬即逝，而是像夏夜最微小的萤火虫群，散发出点点淡绿色的、微弱却执着的荧光！
虽然光芒依旧暗淡，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清，但这一次，它亮得更加清晰，也更加……持久！
徐玲怔怔地看着那微弱却持续闪烁的光点，像是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星火苗。一股奇异的暖流，伴随着张云那张带笑的、充满信心的脸庞，猝不及防地涌入了她的心田。那暖流并不强烈，却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，刺破了笼罩着她的绝望和无助。
她想起了屋顶上他意气风发的样子，想起了他选择“稳当路子”时的担当，想起了他信中那句“等我回来。很快！”。
**张云……**
这个名字像带着魔力，瞬间驱散了她心中大片的阴霾。是的，她不是一个人。她还有张云。他正在远方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。而家里……她不能垮！
徐玲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，深吸一口气。积分可以再赚！她还有“暖阳相伴”的被动增益！她还有手有脚，有来自未来的见识！她一定能帮到家里！
她走到书桌前，翻出纸笔。月光透过窗户，洒在桌面上，也落在那瓶持续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星空瓶上。她开始飞快地书写，将记忆中关于九十年代下岗潮后，普通人常见的谋生出路一条条列出来：小吃摊（王婶就是例子）、摆地摊（卖小商品、服装尾货）、家庭作坊（编织、缝纫）、维修（自行车、家电）、甚至是利用信息差做点小中介……
思路越来越清晰。她不能改变父亲可能下岗的事实，但她可以帮助父母寻找新的出路！她可以利用系统的“暖阳相伴”buff，增加一些顺利的机会！她还可以……等张云回来，一起想办法！两个人，总比一个人力量大！
窗台上，星空瓶里的微光依旧在执着地闪烁，像远方少年传递而来的无声鼓励和温暖信念。徐玲握紧了笔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。生活的风浪突如其来，但心中的暖阳，从未熄灭。她必须坚强起来，为了父母，也为了那个在远方奋斗、与她心意相通的少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