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污染之种

核心数据库密室内，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。屏幕被污血般的逆熵乱流彻底吞噬，不断扭曲翻滚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精神压迫感。

“滚…出…去…”

“…痛…死…”

“…一…起…毁…灭…”

那冰冷、混乱、带着林默痛苦烙印却又充满毁灭欲望的恐怖低语，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，在安娜和埃里克的脑髓中疯狂搅动！埃里克蜷缩在地，身体剧烈抽搐，口鼻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冰冷的地板，发出痛苦的呜咽。他的眼睛翻白，瞳孔中倒映着屏幕上蠕动的污血，意识正在被迅速污染、撕裂。

“不！停下！滚出去！”安娜双手死死扣住控制台边缘，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，指甲在金属表面刮出刺耳的声音。她头痛欲裂，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强行塞入冰冷的碎玻璃和绝望的淤泥。但她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意志，如同风暴中的灯塔，死死对抗着那入侵的意识碎片！

“埃里克！撑住！那不是林默！是他留下的毒！”安娜嘶吼着，声音因痛苦而变形，“它在利用我们的恐惧！别让它进来！”

她猛地咬破舌尖，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！借着这瞬间，她不顾一切地扑向主控台的一个物理开关——紧急信息广播！这是独立于主系统的、最后的通讯手段！

“格雷戈里！全体人员！这里是安娜！”她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麦克风嘶喊，声音通过掩体的老旧喇叭系统断断续续地传出，带着电流的杂音和深沉的恐惧，“‘伊甸’坐标核心……被污染！污染源……是林默意识碎片！它正在崩解‘伊甸’！格雷戈里的攻击……在喂养它！‘寂静场’……会加速毁灭！主教……不是污染源！他是……”她的话被一股更猛烈的精神冲击打断，身体猛地后仰，撞在控制台上，鲜血从鼻腔喷涌而出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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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隔离区回廊。**

格雷戈里正站在观察窗前，冷酷地监督着“寂静场”发生器的最后调试。巨大的能量导管如同冰冷的巨蟒，盘绕在隔离舱外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蓝光。工程兵们脸上写满了恐惧，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
安娜断断续续的广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，在冰冷空旷的回廊里激起一片压抑的哗然！守卫们面面相觑，工程兵们动作停滞，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。

“污染源……是林默碎片？”

“‘寂静场’会加速毁灭？”

“主教……不是污染源？”

这些信息如同毒刺，刺破了格雷戈里精心构筑的“污染源”叙事。

“闭嘴！安娜·罗德里格斯！”格雷戈里猛地转身，对着墙壁上的通讯器咆哮，声音因暴怒而扭曲，“你己被深坑污染！你在散播恐慌，动摇军心！你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！守卫！立刻去核心数据库，以叛变和传播精神污染罪名逮捕安娜和埃里克！必要时……可动用致命武力！”

“可是，主管……”一名守卫犹豫着开口，看向隔离舱内毫无生气的躯体，“安娜医生说主教……”

“她是在为‘污染源’开脱！”格雷戈里厉声打断，眼神凌厉如刀，扫过所有动摇的人，“看看你们周围！深坑的能量读数还在波动！那个东西随时可能再次‘注视’！‘伊甸’坐标危在旦夕！我们没有时间听一个疯女人的胡言乱语！‘寂静场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！执行命令！立刻！”

他的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腕威压。守卫们一凛，压下心中的疑虑，两名士兵立刻转身，杀气腾腾地冲向数据库方向。工程兵们也低下头，继续手头的工作，只是动作更加僵硬，空气中弥漫着更深的恐惧和压抑。

格雷戈里重新看向隔离舱内的主教，眼神阴鸷到了极点。安娜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海。“污染源是林默碎片……主教不是……” 他强迫自己压下这丝动摇。不可能！主教是链接者，是通道！他就是威胁的核心！安娜一定是被污染了！必须清除干扰！“寂静场”必须启动！为了掩体，为了人类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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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深坑底部。**

林默的意识核心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！安娜的扫描如同导火索，彻底引爆了他自身那个污染碎片的狂暴反击！他能清晰地“感觉”到那碎片正沿着安娜的精神连接，如同剧毒藤蔓般疯狂蔓延，试图污染、撕裂安娜和埃里克的意识！同时，格雷戈里冷酷的“寂静场”启动指令，如同一柄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，冰冷的灭绝气息牢牢锁定着他！

“…不——！！！”

决绝的意志洪流在林默裂痕遍布的核心中爆发！不是为了自保，而是为了**切断**！为了**赎罪**！为了**守护**！

他将自己所有的痛苦、宇宙烙印的冰冷虚无、秩序抹除的残缺感、以及对安娜、主教、甚至那些因他而恐惧的人类的复杂情感（尽管大部分是愤怒和困惑），全部凝聚！化作一股指向自身那个“污染碎片”的、纯粹的**毁灭意念**！

这股意念，不再是被动感知的湍流，而是他第一次主动的、有明确目标的**攻击**！它借助与污染碎片同源的本质，无视了空间距离，如同离弦之箭，狠狠射向“伊甸”坐标核心那片污血区域！

**轰！！！**

无声的碰撞在超越物理的层面爆发！

林默自身的核心如同被重锤反噬，裂痕疯狂蔓延，冰蓝星火瞬间黯淡到几乎熄灭！剧痛让他意识模糊，仿佛灵魂都在被撕裂！但他死死维持着这股毁灭意志！

坐标核心处，那疯狂扩张的污血黑洞猛地一滞！构成它的混乱逆熵流质剧烈沸腾、扭曲！它感受到了“本体”的意志！那并非滋养，而是最彻底的否定与毁灭！同源的痛苦烙印瞬间共鸣，放大了这毁灭意志的效果！

“…为…什…么…”

“…毁…灭…我…”

“…我…是…你…”

污染碎片发出混乱、痛苦、难以置信的意念尖啸。它扩张的速度明显减缓，对安娜和埃里克的攻击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动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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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核心数据库密室。**

“呃啊！”安娜感觉脑中那冰冷搅动的钢针骤然一松！入侵的恐怖低语被一声更宏大、更痛苦的尖啸取代！屏幕上翻滚的污血乱流也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和紊乱！

“是……是他！林默！”安娜瞬间明白了这变化的来源！是林默在攻击他自己的碎片！他在试图阻止！“埃里克！机会！”

她顾不上剧痛和眩晕，猛地扑到控制台前，手指在残留着血迹的键盘上疯狂敲击！她要利用这瞬间的松动，强行关闭扫描连接，切断污染碎片的入侵路径！

“权限……权限被格雷戈里锁死了！”埃里克挣扎着爬起，满脸鲜血，声音嘶哑，“他在远程封锁我们！”

“那就物理切断！”安娜眼中闪过疯狂，抓起旁边一个沉重的金属扳手，狠狠砸向主控台下方一个闪烁着红光的能量节点！

**砰！滋啦——！**

火星西溅！整个密室灯光一暗！屏幕彻底黑了下去！那恐怖的低语和污血乱流瞬间消失！入侵的意念如同被斩断的触手，猛地缩回！

“咳咳……”安娜脱力地瘫坐在地，大口喘息，冷汗和鲜血混合着流下。埃里克则首接晕了过去。

暂时安全了。但安娜的心沉到了谷底。林默的自我攻击只是暂时压制了碎片，污染仍在“伊甸”坐标中肆虐。而格雷戈里的“寂静场”……她望向密室门口方向，那里己经传来了沉重的、充满杀意的脚步声和枪械上膛声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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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隔离区回廊。**

格雷戈里看着能量读数表上，“寂静场”发生器的充能进度条终于跳到了100%。幽蓝的光芒在阵列上流淌，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气息。

“准备……”格雷戈里的声音冰冷，举起了手，准备下达最后的启动指令。

“住手！格雷戈里！”一个嘶哑却充满力量的声音突然响起！

安娜！她浑身浴血，扶着墙壁，踉跄地出现在回廊入口！身后，两名格雷戈里派去的士兵用枪指着她，却慑于她此刻散发出的疯狂气势，不敢上前。

“你被捕了，安娜！”格雷戈里眼中寒光一闪，手依旧高举。

“看看这个！你这个盲目的屠夫！”安娜猛地举起一个便携数据板，上面正是她强行扫描捕捉到的、坐标核心被污染侵蚀的最后一帧画面——那巨大的污血黑洞，以及其核心隐约可见的、与林默裂痕同源的痛苦烙印！“‘伊甸’的心脏正在被林默留下的碎片啃食！你的每一次攻击，每一次切断导管，每一次准备启动那个该死的‘寂静场’，都在向那个碎片注入痛苦和混乱的能量，让它更疯狂地撕咬‘伊甸’！你才是加速毁灭的帮凶！”

她指着隔离舱，声音因激动和失血而颤抖：“主教不是污染源！他是……他是那个碎片最初寄生和反向侵蚀的**通道**！他体内……很可能还残留着污染的‘种子’！你把他关在这里，隔绝一切，恰恰让那种子失去了外界的‘压力’，获得了在封闭环境中……**滋长**的机会！”

仿佛为了印证安娜的话！

**嘀嘀嘀——！**

隔离舱内部的生命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、异常尖锐的警报！屏幕上，代表主教脑电波的线条，不再是之前的微弱细线，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、**高频与超低频交替的锯齿状波形**！同时，他的体温读数开始异常飙升！

“啊……呃……” 隔离舱内，束缚带下，主教的身体开始了剧烈的、不自然的**痉挛**！不是之前的细微颤动，而是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无形力量拉扯的剧烈扭曲！他的皮肤下，血管如同黑色的蚯蚓般疯狂凸起、蠕动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破体而出！紧闭的眼睑下，眼球疯狂转动，眼皮被撑开一条缝隙，露出的眼白上，布满了**细密的、如同数据流般的黑色纹路**！
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冰冷、混乱、带着强烈污染气息的**精神波动**，如同无形的冲击波，瞬间穿透了隔离舱的多重屏障，冲击着回廊里每一个人的神经！

“呃！”离得最近的守卫痛苦地捂住头，踉跄后退。

工程兵们发出惊恐的叫声。

连格雷戈里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！

“看到了吗？！”安娜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悲鸣，“‘种子’……发芽了！就在你打造的‘完美’囚笼里！格雷戈里！你启动‘寂静场’，第一个抹杀的不会是深坑的林默！而是这里！是这个正在被污染孵化的……**新源头**！然后，被‘寂静场’痛苦杀死的它，会把它临死的怨毒和混乱，百倍地反馈给深坑的本体，彻底引爆那个碎片！‘伊甸’……就完了！”

格雷戈里死死盯着隔离舱内那非人痉挛的躯体，看着屏幕上那诡异的脑波，感受着那穿透屏障的污染波动……他高举的手，第一次出现了**无法抑制的颤抖**。安娜的证据和眼前恐怖的景象，像一把冰冷的凿子，狠狠凿击着他坚固的信念壁垒。
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声音失去了之前的绝对自信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，“‘寂静场’……是最终解决方案……必须启动……”

“最终毁灭吗？！”安娜厉声质问，“看看他！看看我们！你还要用多少条命，来填满你那恐惧驱动的坟墓？！”

就在这死寂般的对峙中，隔离舱内，主教扭曲痉挛的身体猛地一僵！他大张着嘴，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。紧接着，一个更加清晰、更加扭曲、如同无数个林默痛苦低语叠加、却又夹杂着主教自身声线残响的恐怖声音，断断续续地从他口中挤出，在死寂的回廊里回荡：

“…痛…好…痛…”

“…格…雷…戈…里…”

“…你…的…秩…序…”

“…滋…养…了…我…”

“…一…起…看…”

“…‘伊甸’…死…亡…的…美…景…”

这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邀请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毒和嘲弄。回廊里所有人的血液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。格雷戈里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，他高举的手，终于……缓缓地、僵硬地……放了下来。

悬疑的绳索勒紧了咽喉。污染之种在隔绝的温床中萌芽，新的恐怖源头正在主教体内孕育。格雷戈里的铁壁信念轰然动摇。启动“寂静场”，可能瞬间孵化并引爆身边的怪物，加速“伊甸”的死亡；不启动，深坑的威胁和坐标的崩解仍在继续。两难绝境下，人类最后堡垒的内部，一场更血腥、更绝望的风暴，己然降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