省委大院里。
祁同伟的办公室内欢声笑语不断,他和李星河兄弟俩,情真意切地聊着天,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,气氛温馨而融洽。
然而,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省委另一间办公室里,气氛却异常紧张。
这间办公室的主人,正是省三人物,专职副书记、省政法委书记的高育良。
此刻,高育良正坐在办公桌后,他正在会客,见曾经的学生,如今刚刚破格提拔上任的侯亮平。
高育良的脸上带着标志性的一抹看似温和却透着几分疏离的笑意,对着面前的侯亮平说道:
“亮平啊,坐,许久没见了,先喝杯茶润润嗓子。”
侯亮平微微点头,缓缓坐下,却并没有去碰那杯茶。
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,紧紧地盯着高育良,说道:
“高老师,确实是很久没见了,久到我都快认不出你了。”
侯亮平上来就不给面子,寒暄一番的心思都没有,他的这话是一语双关。
他前不久刚刚上任检察院反贪局局长,在调查一系列案件的过程中,意外地发现。
曾经那个在讲台上侃侃而谈、教导自己要坚守正义的恩师高育良,竟然与赵瑞龙这个劣迹斑斑的商人有着千丝万缕、错综复杂的联系。
这个发现让他大感意外,内心五味杂陈,所以今天特地前来,想要和昔日的恩师好好“聊聊”。
高育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,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,他故作镇定地说道:
“亮平,你这话可就有些见外了。人都会变,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,比如我们曾经的师生情谊。”
“这回,你从岩台市司法局调回了京州,重新回到检察院,担任反贪局局长,是组织上对你的又一次信任啊。”
“你可要抓住机会,好好表现啊。”
这里高育良也是一语双关,对侯亮平进行了回应。
这一世的侯亮平并不顺利。
毕业以后,他和陈海等人被分配到了汉东省检察院。
这算是很好了,政法专业毕业去检察院,在当年算是专业对口,同时省检察院起步不低,晋升的机会也很多。
侯亮平和陈海又是汉大三杰,自然一开始是风光无限,期望无限……
只是,没几年,在一条起跑线上的俩人,慢慢拉开了身位。
后来陈海都在竞争反贪局局长了,侯亮平仍旧是个科室主任。
甚至不久之后,侯亮平还被调出了检察院,调到岩台市当司法局局长。
看似升了,实则是明升暗降,属于被贬。
首到今年,赵立春升上去了,沙瑞金空降汉东,又把侯亮平从岩台市调回来,担任了反贪局局长……
沙瑞金这个举动的考量,高育良自然是能看出来的。
而今天侯亮平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,高育良也一早就看出来了。
高育良的一句好好表现,就是想看看,侯亮平到底怎么表现?
是坚定站到沙瑞金那边去,成为沙瑞金的一把刀,还是会考量曾经的师生情谊,大家可以商量商量。
毕竟大家在一个圈子里吃饭,没必要撕破脸,砸碗坏了情谊吧?
而侯亮平听了高育良的话,冷笑一声,说道:
“师生情谊?”
“高老师,在正义和公道面前,这师生情谊还值几个钱?”
“您可是政法委书记,本应是正义的守护者,可现在呢?您却和赵瑞龙这样的人搅在一起,您对得起您身上的这身制服,对得起您曾经教给我的那些道理吗?”
高育良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,他抬眼望着义愤填膺的侯亮平,说道:
“亮平啊,赵瑞龙我确实认识,他是前省委书记赵立春的公子,大家都知道。”
“我与赵立春书记共事这么多年,认识他的公子,不过分吧?”
“还有,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和赵瑞龙有什么不正当的利益关系?”
“不要以为你当上了反贪局局长,就可以随意污蔑我!”
侯亮平毫不畏惧地迎上高育良的目光,说道:
“高老师,证据我自然会慢慢找。但我想提醒您,纸是包不住火的,您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。”
“如果您继续执迷不悟,等待您的,将是法律的严惩!”
高育良听到这话,眼神死死锁住了侯亮平,片刻之后,高育良摘下了眼镜。
“亮平啊,照道理,你这个级别的反贪局长,还没资格调查我。”
“不过,你既然说到了,我不妨跟你说说。”
“中国的改革开放可以说是浩浩荡荡,每个人都身处洪流之中,期间,有许多人凭着自身的努力或者说是幸运站在了潮头之上。”
“这潮头之上是风光无限,诱惑无限,也风险无限,就看你如何把握了。”
“ 看未来远不如看过去要来的清楚,激昂和困惑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头……”
“赵立春书记就是勇立这潮头上的,这二十年,汉东的发展都离不开赵书记,当然了,就像我说得,风光无限,诱惑无限,风险无限,赵书记取得成就的同时,自然也会引来非议和猜忌。”
“而他的公子又是商人,自然会有更多的指摘。”
“但是,你没有资格,因为这些指摘和诋毁,就去否定赵立春书记的贡献……”
高育良的这番话,是一场诡辩,也像是一番说教,又像是一堂课。
但是,侯亮平听了之后,是一点都不认同,他当即反驳道:
“赵立春书记是赵立春书记,赵瑞龙是赵瑞龙。”
听了侯亮平的反驳,高育良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,他再次拿起眼镜戴上,沉稳地坐了下来。
作为曾经的恩师、老师,高育良要说的话己经说完了,该对侯亮平说的,都说了,他己经把该提点的都提点了。
他的话里,只有一个核心论点,勇立潮头的赵立春确实没有完全看透未来,没有经受住诱惑,但是,不管如何,都不是你侯亮平可以有资格去碰瓷的。
赵立春也好,赵瑞龙也罢,只是豆蒸的载体,但是那些豆蒸不该是侯亮平这个层级的人去冲锋陷阵的!
博弈是自上而下的。
一个小卒冲锋在前,最后只会成为炮灰。
这是高育良给学生侯亮平的最后“一堂课”。
但是,侯亮平听不懂,或者说,他不想听懂,那他高育良也没有办法了。
高育良缓缓拿起了眼镜,再次戴上,这就是寓意戴上了伪装,也就是宣告。
这一刻起,他高育良,就不再是侯亮平的老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