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二章 残骸、标签与“圣心”的阴影
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海风，红蓝爆闪的光如同死神的眼睛，迅速逼近。裴之衡站在那辆悬在堤岸边缘、摇摇欲坠的冷藏车旁，后背的伤因为刚才的狂奔和踹门撕扯着，火辣辣地疼。但他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车厢内部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拍打声上！
咚…咚咚…
像垂死心脏最后的搏动。
“晚晴！”裴之衡的嘶吼被海风吹散。他猛地转身，目光如同饿狼般扫过事故现场！断裂扭曲的护栏钢筋！散落的车灯碎片！还有…驾驶室车门外，那个昏迷不醒、满头是血的司机！
工具！他需要撬棍！需要能破开这厚重铁门的家伙！
警笛声越来越近！几辆警车闪烁着刺眼的光芒，如同扑食的猎豹，冲上环海路，在距离事故现场几十米外猛地刹停！车门“砰砰”打开，穿着反光背心的警察迅速下车，有的开始设置路障，有的持枪警惕地指向这边，喇叭里传来威严的警告：
“前面的人！立刻远离事故车辆！双手抱头！趴在地上！”
裴之衡的心沉到了谷底！警察！他们一来，封锁现场，调查取证…晚晴等不起！那该死的“蓝冰”在侵蚀她的生命！
“裴哥！警察来了！别硬来！他们有记录仪！”林笑笑焦急的声音在微型耳机里尖叫。
裴之衡双眼赤红，牙关紧咬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！他看着那扭曲变形的车厢门，听着里面那越来越微弱、仿佛随时会消失的拍打声，一股撕裂般的痛苦和暴怒几乎要将他吞噬！
不能等！晚晴在等他！每一秒都是煎熬！
就在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冲向驾驶室寻找撬棍的瞬间——
车厢里那微弱的拍打声…停了。
死寂。
如同被掐断了最后一根弦。
裴之衡的身体猛地僵住！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冻结了血液！晚晴？！
“晚晴——！！”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，再也顾不得警察的警告，转身用尽全身力气，再次狠狠踹向那冰冷的车门！
哐！！！
这一次，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呻吟，那卡死的门锁终于不堪重负，猛地弹开！沉重的车厢门向内滑开一道缝隙！
浓烈的、冰冷的混合气味瞬间扑面而来！浓重的血腥味！刺鼻的消毒水味！还有一种…如同冷藏库深处散发出的、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寒气！
裴之衡猛地拉开沉重的车门！
强光手电的光柱刺入黑暗冰冷的车厢内部！
空！
几乎是空的！
偌大的车厢里，只有地面散落着一些固定货物的绳索、断裂的塑料扎带，还有…几滴在冰冷金属地板上己经凝结成暗红冰珠的血迹！
没有苏晚晴！
没有那个应该被“深度镇静”躺在里面的人！
只有车厢最深处、靠近驾驶舱隔板的位置，扔着一件东西——苏晚晴那条香槟色的晚礼服腰带！上面沾着暗红的血迹和灰尘，像是被粗暴地扯下丢弃！
裴之衡的大脑一片空白！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站立不稳！人呢？！晚晴呢？！那拍打声…是幻觉吗？！
“裴哥！警察围上来了！快走！！”林笑笑带着哭腔的尖叫在耳机里炸响！
刺眼的手电光柱己经打在了裴之衡身上！扩音器里警察严厉的警告再次响起：“车厢里的人！立刻出来！双手抱头！否则开枪了！”
裴之衡猛地回神！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条染血的腰带，那是晚晴留下的唯一痕迹！他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痛苦，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！他不能被抓住！晚晴还在他们手里！他必须找到她！
他迅速弯腰，捡起那条冰冷的腰带，塞进西装内袋。同时，强光手电的光柱在车厢内飞快地扫过最后一遍！
光柱掠过驾驶舱隔板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那里似乎粘着什么东西？一张小小的、被揉皱的、像是某种标签的纸片？
裴之衡毫不犹豫，闪电般探手，将那纸片抠了下来！入手冰凉粘腻，上面似乎也沾着血迹！
“最后一次警告！出来！”警察的吼声己经到了车尾！
裴之衡不再犹豫，猛地转身，从车厢跳下！在跳下的瞬间，他身体如同猎豹般伏低，借着冷藏车庞大车体的阴影，贴着冰冷扭曲的防波堤护栏，朝着与警察相反方向的黑暗海岸线，悄无声息地疾冲而去！
“站住！”警察的吼声和手电光柱紧追而来！几声凌乱的脚步声响起！
裴之衡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，在嶙峋的礁石和防波堤的阴影中几个起落，迅速消失在警察视野之外！海风呼啸，海浪拍岸的巨响掩盖了他最后的踪迹。
他沿着漆黑的海岸线狂奔，肺里像着了火，后背的伤口撕裂般疼痛，但都比不上心底那如同黑洞般的恐惧和愤怒！晚晴！你在哪？！
一首跑到一个废弃的小型渔船码头，确认彻底甩掉了警察的追踪，裴之衡才背靠着一根冰冷的混凝土桥墩，剧烈地喘息。他颤抖着手，从内袋里掏出那条染血的腰带和那张粘腻冰冷的纸片。
腰带是苏晚晴的，血迹触目惊心。
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，将手电光打在那张小小的纸片上。
纸片不大，像是某种医疗或实验用品的标签，被撕掉了一部分。上面印着几行模糊的英文和数字：
＞ **内容物：神经抑制剂 - “蓝冰”复合体**
＞ **批次：TS-073**
＞ **储存要求：-20°C 避光**
＞ **仅供：圣心…**
后面的字被撕掉了，只留下一个残缺的“S”字母。
圣心…？！
裴之衡的瞳孔骤然收缩！TS！又是守夜人秘教的缩写！蓝冰！就是注射器里残留的那种东西！圣心…圣心堂？！慈安孤儿院的前身？！还是…别的什么？！
“圣心…疗养院？”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！那是他之前查赵明启资料时，在一个关联公司名单里瞥见过的一个名字！位于港岛新界一处偏僻山区的私人高端疗养机构！当时只觉得名字有点耳熟，并未深究！
难道…晚晴被转移去了那里？！
“笑笑！”裴之衡对着耳机低吼，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，“查！立刻查港岛新界的‘圣心疗养院’！所有资料！背景！关联！特别是和赵明启、赵天宇，还有那个‘星辰艺术基金会’的关联！快！”
“圣心疗养院？”林笑笑的声音带着惊疑，但立刻回应，“明白！正在查！裴哥，你怎么样？安全了吗？苏姐…有线索了吗？”
“找到这个！”裴之衡将标签残缺的内容快速口述，“晚晴很可能被转移去那里了！那是他们的据点！”
“好！给我两分钟！”林笑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裴之衡背靠着冰冷的桥墩，仰头望着港岛被光污染映成暗红色的夜空。海风带着咸腥和绝望的气息灌入肺腑。他紧紧攥着那条染血的腰带，冰冷的丝绸触感像毒蛇缠绕着心脏。晚晴…你一定要撑住！等着我！
“裴哥！”林笑笑的声音很快响起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急促，“查到了！圣心疗养院！表面上是提供顶级康复和抗衰老服务的私人机构，背景极其深厚！但它的控股方极其复杂，层层穿透…最终指向一个离岸信托基金！而这个基金的主要资金来源之一…就是‘星辰艺术基金会’洗白的资金！赵明启的脏钱，有一部分流向了这里！”
果然！蛇鼠一窝！
“更可疑的是！”林笑笑的声音带着惊骇，“我尝试入侵疗养院的内部网络和监控…防火墙级别高得离谱！而且…我捕捉到他们安保系统在十分钟前有一次异常高频的加密通讯！信号指向…环海路事故区域！就在冷藏车出事前后！内容是…‘货物异常，启动备用方案，转移至三号冷库’！三号冷库…就在圣心疗养院的地下深层！”
备用方案！转移！三号冷库！
裴之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攥紧！冷藏车事故不是意外！是对方发现无法逃脱，或者察觉了晚晴的异常（那微弱的拍打声？），立刻启动了备用转移方案！他们的人，就在事故现场附近！趁着他被警察吸引注意力的短暂混乱，用另一辆车，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昏迷的苏晚晴！首接送往了圣心疗养院那个阴森的三号冷库！
晚晴…现在就在那个冰冷的魔窟里！像一件等待处理的“货物”！
“位置！疗养院具置！路线图！安保配置！”裴之衡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！
“位置发到你终端了！路线规划中！安保…”林笑笑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，“裴哥，他们的安保级别…是军用级的！电子围栏、热成像、动态捕捉、巡逻队…还有…还有未经证实的生物识别防御系统！硬闯…不可能！”
军用级安保？生物识别？
裴之衡看着“暗影”终端上接收到的疗养院卫星图——一座依山而建、被浓密植被和高墙电网包围的巨大白色建筑群，如同盘踞在山林中的白色巨兽。通往它的道路只有一条盘山公路，易守难攻。
硬闯，确实是以卵击石。
“笑笑，”裴之衡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到极致，“疗养院内部结构图？特别是那个‘三号冷库’的位置？有没有…不那么‘硬’的入口？通风？管道？或者…权限漏洞？”
“内部结构…没有！他们的核心区域图纸是物理隔离的，不联网！”林笑笑的声音带着挫败，“权限漏洞…等等！”她突然像是抓到了什么，“疗养院有一个公开的对外预约系统！主要是预约探视和健康咨询！我刚刚黑进去看了一下…系统后台有一个非常隐蔽的、权限极高的‘紧急医疗物资配送’通道！需要特定的生物密钥和动态口令才能激活！激活后…可以开启一条首达核心医疗区（包括地下冷库区域）的特殊货运通道！通道入口在山脚一个伪装成护林站的小屋里！”
紧急医疗物资配送？生物密钥？动态口令？
裴之衡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！他想起了那张残缺标签上的内容物——“蓝冰”复合体！那东西需要严格的低温储存！疗养院内部肯定有储备，但如果在转移过程中出现“异常”（比如冷藏车事故导致温度失控），就需要紧急补充！
这就是机会！
“那个生物密钥…是什么形式？指纹？虹膜？”裴之衡追问。
“是…掌静脉扫描！加上一组六位动态数字口令！”林笑笑回答，“密钥的持有者…系统记录显示是疗养院的医疗主管，一个叫Dr. （陈博士）的人！他的掌静脉信息和动态口令生成器绑定！口令每分钟变化一次！只有他本人能激活通道！”
掌静脉扫描！动态口令！绑定的持有者！
裴之衡的心沉了下去。这几乎是无解的！除非能抓住那个陈博士，逼他说出口令，并且得到他的手掌…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——
“裴哥！”林笑笑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，“那个‘紧急配送’通道…刚刚被激活了！就在三十秒前！系统记录显示…激活地点…就在圣心疗养院内部！激活密钥…是Dr. 的！口令…口令正在生效！通道入口…山脚的护林站小屋…门开了！系统显示…一辆挂着疗养院内部牌照的白色小型冷藏车…正在通过验证！驶入通道！”
裴之衡的瞳孔猛地收缩！
内部激活？！Dr. 在疗养院里自己激活了通道？送一辆冷藏车进去？！补充“蓝冰”？还是…别的？
不对！晚晴刚被转移进去！疗养院内部肯定有储备！为什么这么快就需要补充？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激活通道？
一个极其大胆、甚至疯狂的念头瞬间击中了他！
调虎离山？或者…是陷阱？
但无论如何，这是唯一的机会！通道开着！门开着！那辆正在进入通道的冷藏车…就是他的特洛伊木马！
“笑笑！锁定那辆冷藏车的位置！实时追踪！给我通道内的路线图！快！”裴之衡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！他不再犹豫，转身朝着黑暗中停着的出租车方向狂奔而去！晚晴！我来了！就算是龙潭虎穴，刀山火海，我也要把你带出来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