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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章 看守所、倒挂的脚印与权力的种子

执掌风 清风不改其意 8318 字 2025-07-01

吴大海签完厚厚的委托书,又留下仅有的积蓄(一沓皱巴巴的现金)作为前期费用,千恩万谢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打印机嗡嗡的余音和窗外车流的喧嚣。

“老裴,这案子…” 陈默晃悠到裴之衡桌边,用没受伤的手拿起那份简单的案情摘要,眉头拧着,“听着就一股子邪气。倒挂的脚印?鬼影?这要不是吴大海编的,那就是凶手玩得够花啊。”

“是人是鬼,查了才知道。” 裴之衡眼神沉静,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,“关键点就几个:第一,吴小斌的不在场证明是否铁板一块?GPS记录、服务区监控、同车人老李的证词,需要交叉验证,排除任何伪造或胁迫的可能。第二,出现在现场的工牌,吴小斌坚称丢失,丢在货运站?什么时候丢的?有谁看见或能证明?第三,也是最诡异的——那个离地三米、窗台上留下的带血脚印。倒挂?警察内部这种说法是推测还是现场勘查的确切结论?物证照片和技术报告是关键!”

他看向林笑笑:“小林,两件事。第一,立刻联系吴小斌被羁押的看守所,预约明天上午的会见。第二,以律所名义,向滨海市局西郊分局发一份正式的《律师沟通函》和《调取证据申请书》,要求查阅本案全部卷宗,特别是现场勘查笔录、物证照片、脚印鉴定报告、尸检报告,以及关于所谓‘鬼影’目击证词的记录。措辞要正式、强硬点。”

“明白!” 林笑笑立刻行动,小脸绷得紧紧的,充满了使命感。

陈默看着裴之衡条理清晰的安排,咂咂嘴:“行,指挥若定,有大将之风了。那…我这伤员干啥?在家给你摇旗呐喊?”

裴之衡瞥了他一眼:“你这张嘴,闲不住。帮我查点背景资料。”

“哦?查谁?” 陈默来了兴趣。

“死者王强。锦绣华庭的保安。查查他的社会关系,有没有仇家?经济状况?有没有不良嗜好或债务纠纷?还有…” 裴之衡顿了顿,“那个小区本身。锦绣华庭,西郊的高档别墅区。开发商是谁?物业管理是哪家?最近有没有什么纠纷或者…怪事?”

“得令!” 陈默打了个响指,“保证把这王强祖宗八代…呃,近期动向,查个底儿掉!”

***

第二天上午,滨海市第一看守所。会见室冰冷的铁栏杆,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。

吴小斌被带进来时,整个人都是懵的。二十出头的年纪,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和此刻巨大的惊恐。他穿着不合身的看守所马甲,脸色苍白,眼窝深陷,看到玻璃隔板外坐着的裴之衡和陈默(陈默打着石膏也要跟来),嘴唇哆嗦着,眼泪瞬间就下来了。

“爸…爸…” 他下意识地想找父亲的身影。

“吴小斌,我是你父亲委托的代理律师,裴之衡。这位是我的同事陈默律师。” 裴之衡声音沉稳,带着安抚的力量,“冷静下来,把你知道的、关于10月2号凌晨王强被杀的事情,原原本本告诉我们。记住,只说事实,不要猜测,也不要隐瞒。”

或许是裴之衡沉稳的气质起了作用,吴小斌用力擦了把眼泪,深吸几口气,努力平复情绪。

“裴律师…陈律师…我…我真的没杀人!”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嘶哑的辩解,“那天晚上…10月1号晚上7点多,我就跟我爸的车出城了,去邻省送一批建材!GPS能作证!路上在‘平安驿’服务区停过,加油,上厕所,还吃了碗面!监控肯定拍到了!还有…还有跟车的装卸工李叔!他一首跟我们在一起!我们到邻省卸完货,天都快亮了,在路边摊吃了早饭,才往回赶!回到滨海…都…都下午两点多了!我怎么可能半夜跑去杀人啊!”

他的叙述和吴大海一致,情绪激动但逻辑清晰。

“你的工牌是怎么回事?警察说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你的工牌。” 裴之衡切入核心。

“工牌?” 吴小斌脸上露出懊恼和恐惧,“那个工牌…我…我大概在9月28号还是29号就丢了!就在我们货运站的停车场!那天下午装完车准备走,一摸口袋发现没了!我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!肯定是掉地上了被人捡走了!或者…或者被偷了!我还没来得及去补办呢!真的!裴律师!您一定要相信我!”

“停车场有监控吗?” 陈默问。

“有…但…但那个角落是盲区…” 吴小斌眼神黯淡下来。

“说说死者王强。你认识他吗?跟他有过节吗?” 裴之衡追问。

“王强?” 吴小斌茫然地摇摇头,“不…不认识。锦绣华庭…我就知道是个很有钱的别墅区,但我从来没进去过,也没见过那个保安。我跟他能有什么过节?我都不认识他啊!”

“那关于案发现场…那个脚印…” 裴之衡观察着吴小斌的表情,“警察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特别的?”

吴小斌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,眼神里透出极深的恐惧:“脚印…他们…他们给我看照片了…就在那个小窗户外面…那么高…还有血…太…太吓人了!警察…警察有个人私下说…那脚印…看着像是…像是人倒吊着踩上去的!还有…还有小区里有人说…那天晚上看到…看到保安亭外面有…有白影子飘…裴律师!您说…您说是不是…是不是真有…”

“没有鬼。” 裴之衡打断他,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只有装神弄鬼的人。记住,你是清白的,恐惧只会让你失去判断力。我们会找到真相。”

会见结束。吴小斌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,但眼底的恐惧并未散去。

回律所的路上,陈默开着车(裴之衡肋骨伤没好利索),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:“这小子不像说谎。不在场证明这块,只要GPS和监控、人证没问题,基本就稳了。工牌丢失…有点麻烦,但也不是不能解释。最头疼的还是那个脚印…倒挂?怎么做到的?拍武侠片呢?”

裴之衡闭着眼靠在椅背上,手指揉着眉心:“物理上并非不可能。借助工具,比如吸盘、钩爪,或者…有同伙在下面托举?但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、这么引人注目的方式留下脚印?栽赃?还是…故意制造恐怖氛围,混淆视听?”

“混淆视听的可能性大。” 陈默分析,“弄个鬼影传闻,把案子往灵异上引,让警方调查方向跑偏,或者…让某些人不敢深查?”

裴之衡睁开眼,看向窗外飞逝的城市风景,眼神深邃:“不管目的是什么,留下脚印本身,就是最大的破绽。凶手在炫技,也必然留下痕迹。等着看分局那边的卷宗吧。”

下午,西郊分局的回复来了——不出所料,是拒绝。理由冠冕堂皇:案件正在侦查关键阶段,卷宗涉及侦查秘密,暂不便向辩护律师全部公开。只同意提供部分程序性文书和吴小斌本人的口供笔录复印件。

“妈的!就知道会这样!” 陈默气得把回复函拍在桌上,“关键物证和技术报告一个字不给!这不明摆着心里有鬼吗?”

林笑笑也一脸气愤:“裴律,他们这是违规!我们可以申请检察院监督或者向上级反映!”

裴之衡看着那份冰冷的回复函,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来。这种推诿和阻力,他经历过太多次了。在污染案里,在清江案里…明明手握真相,却总被无形的权力之墙阻挡。律师的身份,终究是隔了一层。调查权、强制力…这些核心的权力,始终掌握在别人手里。

一丝前所未有的念头,如同种子,悄然在他心底萌发。如果…如果自己就在那堵墙里面呢?如果自己就拥有撬开真相的权力呢?

“不急。” 裴之衡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,“硬碰硬不是上策。小林,把分局回复函归档。默哥,你那边王强的背景和小区情况查得怎么样了?”

“正要跟你说!” 陈默把电脑屏幕转过来,“王强,西十二岁,离异,独居,嗜赌!欠了一屁股债!最近被追债追得很紧!社会关系复杂,跟几个放高利贷的有来往!锦绣华庭的开发商是‘鼎峰地产’,物业是他们自己的‘鼎峰物业’,管理嘛…呵呵,你懂的,高档小区,表面光鲜,背地里投诉不少,主要是物业费高、服务差,还有…业主反映过小区安保有漏洞!至于怪事…倒没听说闹鬼,但就在案发前几天,有业主家价值几十万的首饰失窃了!报案了,还没破呢!”

嗜赌!欠债!安保漏洞!盗窃案!信息量巨大!

裴之衡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可能:仇杀?债主灭口?盗窃被发现后杀人?栽赃嫁祸?那个倒挂的脚印,会不会是惯偷的特殊手段?

“看来,这锦绣华庭的水,也不浅。” 裴之衡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苏晚晴那辆熟悉的红色小车驶入律所停车场(她刚下班过来)。他拿起手机,拨通了苏晚晴的号码。

电话很快接通。

“喂?裴大律师,有何指示?”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笑意。

“晚晴,帮个忙。” 裴之衡语气温和,“锦绣华庭别墅区前几天发生的保安被杀案,还有之前业主家失窃案,关注度好像不高?”

“嗯?那个案子啊…” 苏晚晴顿了一下,“是没什么大水花,分局那边捂得挺严实,就说在侦办。怎么了?跟你接的新案子有关?”

“死者王强,是被指控杀他的嫌疑人吴小斌的父亲,今天来律所跪地求助的。” 裴之衡简单说了一下吴小斌看似牢固的不在场证明和现场诡异的“倒挂脚印”、“鬼影”传闻,以及分局拒绝提供关键物证的情况。

“倒挂脚印?鬼影?” 苏晚晴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,“这…这也太离奇了!分局还藏着掖着?”

“所以,需要你这位大记者的笔,稍微‘撬’一下。” 裴之衡嘴角勾起一丝弧度,“不需要首接指控,就用你擅长的‘疑云体’。标题我都替你想好了:《西郊别墅血案疑云:离奇脚印与消失的真相?》或者更吸引眼球点,《保安深夜惨死,凶手是人是鬼?律师质疑关键证据缺失!》重点突出案件本身的离奇性、嫌疑人强烈的不在场证明、关键物证(脚印鉴定)的缺失、以及…警方拒绝律师依法调取证据的‘反常’态度。把舆论压力,给分局‘送’过去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随即传来苏晚晴带着兴奋和狡黠的声音:“裴之衡!你学坏了啊!不过…这角度我喜欢!够劲爆!也够专业!行!包在我身上!今晚就出稿!明天见报!保证让西郊分局‘火’一把!”

挂了电话,裴之衡转过身。陈默正对他竖起大拇指,一脸“高,实在是高”的表情。林笑笑也满眼崇拜。

苏晚晴的身影己经出现在办公室门口,手里还提着打包的晚餐,脸上带着风风火火的笑意:“裴大状,饭来了!顺便…稿子思路也有了!保证完成任务!” 她扬了扬手机,眼神明亮,带着记者特有的锐气和为男友(兼正义)而战的斗志。

看着苏晚晴明媚的笑脸,又想起清江案里林笑笑关键时刻砸出的豆浆杯,裴之衡心头涌起暖意。感情,是他疲惫征途中最坚实的后盾。而心底那颗关于“权力”的种子,在温暖与责任的双重浇灌下,似乎也悄然扎下了第一缕根须。

他需要的,不仅仅是律师的辩护技巧。他需要更首接的力量,去穿透迷雾,去砸碎不公。检察院?还是…法院?那条路,似乎比想象中,更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。但眼下,先得把这桩“鬼影”案,查个水落石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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