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章 始源火种
破皮卡像头快散架的牲口，在昆仑山脚的搓板路上疯狂蹦跶。每一次颠簸都像要把裴之衡浑身的骨头渣子重新颠出来。他瘫在副驾上，脸贴着冰冷的车窗玻璃，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口那堆刚被林晚秋缝补好的零件，火辣辣地疼。车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，只有车灯劈开的两道惨白光柱，在狰狞的乱石和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缘扫过。后面，那股子冰冷、非人、如同跗骨之蛆的锁定感，非但没甩掉，反而越来越清晰，像把冰锥子，一下下凿着他的脑仁。
“它……还在追……”裴之衡的声音嘶哑，带着浓重的血腥味。腰腹间那个“炉膛”灼热得像是塞了块烧红的炭，对抗着那来自虚空的阴寒，也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叫唤。
“量子纠缠锁定，甩不掉的狗皮膏药。”林晚秋的声音冷得像昆仑山的石头，双手死死把着方向盘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车子猛地一拐，避开一块滚落的巨石，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。“它在重新定位！每一次空间跳跃的冷却间隙，就是我们的机会！昆仑虚的力场……能干扰它！”
“干扰多久？”王猛在后座死死抱着依旧昏迷的苏晚晴，声音带着颤。刚才岩洞口被无声抹去的那一幕，成了他这辈子挥不去的噩梦。
“看命。”林晚秋的回答干脆利落，不带一丝侥幸。
车子一头扎进一条狭窄得仅容一车通过的天然裂谷。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万仞绝壁，黑黢黢地压下来，仿佛随时会合拢。谷底是奔腾咆哮的冰川融水，寒气逼人。皮卡在湿滑的碎石路上艰难爬行，引擎嘶吼着，随时可能熄火。
突然！
“嗡——！！！”
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、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，如同无形的巨手，猛地攥住了整个裂谷！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胶水！皮卡的引擎发出一阵濒死的哀鸣，彻底熄火！车灯闪烁了几下，骤然熄灭！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！
“来了！”林晚秋厉喝一声，声音在死寂的裂谷里显得异常尖锐！
裴之衡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在意识上！眼前瞬间一片漆黑！耳朵里只剩下尖锐到撕裂耳膜的蜂鸣！那股冰冷的锁定感不再是模糊的威胁，而是变成了实质的、冰冷的、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……凝视！
他体内的“炉膛”像是被投入冰水，灼热感瞬间被压制到极限，只剩下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星火，在无边的冰冷中绝望地摇曳！剧痛和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！他张着嘴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！
后座传来王猛和林笑笑压抑痛苦的闷哼！
就在裴之衡的意识即将被这股绝对冰冷的意志彻底冻结、碾碎的刹那！
嗡——！！！
一股截然不同的、浩瀚、苍茫、仿佛来自大地深处脉动的力量，猛地从裂谷深处爆发出来！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惊醒，发出了低沉的咆哮！
这股力量无形无质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温暖！它如同无形的屏障，硬生生抵住了那来自虚空的冰冷威压！裂谷中粘稠如胶水的空气瞬间一松！
裴之衡如同溺水之人被猛地拽出水面，贪婪地、剧烈地喘息起来！腰间的“炉膛”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，那点微弱的星火猛地一跳，重新散发出温润的光芒！虽然依旧微弱，却顽强地驱散着侵入骨髓的寒意！
“昆仑虚……力场……”林晚秋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喘息，“撑住！它在对抗！我们的时间不多！”
那股来自虚空的冰冷意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抵抗激怒了！裂谷上方的空间猛地扭曲起来！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！一道道暗紫色的、不稳定的能量裂隙如同丑陋的伤疤，在虚空中时隐时现！毁灭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，试图撕开昆仑力场的屏障！
“走！”林晚秋低吼一声，猛地推开车门！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碴子灌了进来！她一把抱起后座的苏晚晴，动作快得带起残影！裴之衡在王猛的搀扶下，咬着牙钻出车子。林笑笑抱着仅存的补给包，小脸冻得发青。
西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裂谷深处无尽的黑暗和寒风之中！身后，虚空裂隙如同恶魔的眼睛，在昆仑力场的抵抗下明灭不定，冰冷的毁灭气息如同跗骨之蛆，紧紧追摄！
不知在黑暗中跋涉了多久。空气越来越寒冷，呼吸都带着白气。脚下的路从碎石变成了覆盖着薄冰的坚硬岩石。两侧的岩壁向内收束，形成一道巨大的、如同门户般的天然隘口。隘口后面，隐约透出一片极其微弱的、如同呼吸般明灭的……暗金色光芒！
那光芒极其微弱，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、纯净、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！裴之衡体内的“炉膛”像是受到了最强烈的吸引，猛地跳动起来！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感涌上心头！就是那里！
“到了！”林晚秋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……敬畏？她加快脚步，冲进隘口。
眼前豁然开朗！
一个巨大的、完全由某种温润如玉的暗青色岩石构成的穹顶空间！空间中央，没有复杂的祭坛，只有一个极其朴素的、完全由天然岩石形成的凹坑。凹坑中心，悬浮着一小簇……火焰？
不！那不是普通的火焰！
它只有拳头大小，形态极其不稳定，时而凝聚成一朵跳动的金色火苗，时而又散逸成无数细微的、如同星尘般的暗金色光点，在凹坑上方缓缓流转。它没有散发任何热量，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凉感。但它散发出的光芒，却照亮了整个穹顶！那光芒温润、厚重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脉动感！仿佛它就是这颗星球心脏深处，最初点亮的那一点……生命之火！
“始源火种……”林晚秋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肃穆，轻轻放下了怀中的苏晚晴。她看着那簇跳动的光焰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裴之衡的目光完全被那簇火种吸引。体内的“炉膛”前所未有的活跃！那点温润的力量欢呼雀跃，仿佛离家多年的游子，终于见到了源头！他能感觉到，这火种蕴含的力量，比葬龙涧祭坛那颗珠子更加纯粹、更加古老！是真正的本源！
就在这时！
“嗡——！！！”
裂谷入口方向，那股冰冷的意志再次狂暴起来！虚空裂隙猛地扩大！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、更加凝练的暗紫色湮灭光束，如同撕裂天穹的巨剑，无视了昆仑力场的干扰，带着毁灭一切的绝对意志，狠狠轰向穹顶空间的入口！
整个穹顶空间剧烈地摇晃起来！巨大的岩石碎块簌簌落下！那簇悬浮的始源火种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，猛地向内收缩，光芒瞬间黯淡！
“来不及了！”林晚秋脸色剧变！她猛地看向裴之衡，眼神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，“裴之衡！去！用你的‘炉膛’，去触碰它！去引导它！只有你能唤醒火种真正的力量！这是唯一的机会！”
触碰始源火种？引导它？
裴之衡看着那簇明灭不定的微弱光焰，又看了看入口处那道越来越近、带着湮灭气息的恐怖光束。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！他能感觉到火种的本源力量浩瀚无边，自己这破败的“炉膛”，真的不会被瞬间撑爆吗？
没有时间犹豫了！
“照顾好她！”裴之衡对着王猛和林笑笑嘶吼一声，猛地挣脱王猛的搀扶！他调动起体内“炉膛”中所有的力量，忍着碎骨般的剧痛，朝着凹坑中心那簇微弱的始源火种，亡命扑去！
入口处，暗紫色的湮灭光束撕裂空气，带着死亡的尖啸，己经轰至洞口！冰冷的毁灭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！
就在光束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！
裴之衡的手，带着一层同样微弱、却异常凝练坚韧的暗金色光芒，猛地探入了那簇始源火种之中！
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。
没有能量对冲的轰鸣。
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、如同宇宙初开般的寂静。
裴之衡的手，触碰到了那点冰凉的核心。
嗡——！！！
一股浩瀚、纯粹、古老到无法想象的生命本源之力，如同沉睡的星河被瞬间唤醒，顺着他的指尖，轰然涌入他残破的身体！
这股力量太庞大了！太纯粹了！瞬间就冲垮了他体内那点微弱的抵抗！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，每一寸经脉、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！剧痛超越了之前所有的总和，首抵灵魂深处！意识瞬间被这股洪流冲得支离破碎！
“呃啊——！！！”
裴之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、仿佛灵魂被撕裂的惨嚎！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！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道如同熔岩流淌般的暗金色纹路！七窍之中，金色的光焰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！
他感觉自己要炸了！要被这股本源的力量彻底撑爆、湮灭！
就在这时！
他腰腹间那个濒临破碎的“炉膛”，在这股绝对的本源力量冲击下，非但没有崩溃，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！那点温润的力量像是找到了真正的归宿，疯狂地旋转、压缩、同化着涌入的浩瀚本源！
一个极其模糊、仿佛来自亘古的低语，在他破碎的意识深处响起：
“容器……开……”
轰——！！！
裴之衡体内，那个原本只是雏形的“炉膛”，在这股绝对本源力量的注入和冲击下，猛地向内塌陷、重组！无数道细微的、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玄奥符文，如同星辰般在他体内点亮、连接、构筑成一个全新的、更加复杂、更加稳固的……能量核心！
一股难以言喻的掌控感，如同醍醐灌顶，瞬间取代了无边的痛苦！裴之衡猛地睁开了眼睛！
他的瞳孔深处，燃烧着两团如同液态黄金般的火焰！威严！古老！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的力量！
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，对着那道己经撕裂洞口岩壁、带着毁灭气息轰然而至的暗紫色湮灭光束，虚虚一握！
“散。”
没有怒吼，没有咆哮。只是一个平静得如同叹息的字眼。
随着他话音落下。
那道足以湮灭一切的恐怖光束，在距离他身体不足十米的地方，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、绝对不可逾越的叹息之墙！无声无息地……溃散了！
无数暗紫色的能量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流萤，无声地湮灭在空气中！
整个穹顶空间，陷入一片死寂。只有始源火种在裴之衡掌心上方，如同温顺的精灵，缓缓跳动着，散发出柔和而浩瀚的光芒。
冰冷的虚空锁定感，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裂谷入口处那些狰狞的虚空裂隙，也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，悄然弥合。
林晚秋看着那个站在凹坑旁，周身流淌着暗金色光焰，瞳孔中燃烧着液态黄金火焰的身影，身体微微颤抖着，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……一丝深埋的恐惧？成功了？他真的……成了？
就在这时！
“嗡……”
一股更加微弱、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波动，从裴之衡体内那个新生的能量核心中传出。这股波动极其轻柔，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，扫过整个穹顶空间，最终……落在了躺在冰冷岩石上、依旧昏迷的苏晚晴身上。
苏晚晴的身体，极其轻微地……颤动了一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