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赵瘸子的算盘
锈骨镇的“资源回收站”，此刻的气氛压抑得仿佛沉霾都下沉了几分。
赵瘸子坐在他那张由废弃合金板拼接而成的宽大桌子后，独眼中映着面前忽明忽暗的煤油灯火，一言不发。
只是用一根手指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，发出“嗒、嗒、嗒”的声响。
整个棚屋里，只剩下这个单调的声音，和耗子那压抑不住的、因剧痛而发出的粗重喘息。
他的脸被一块脏兮兮的纱布包裹着，只露出一只怨毒的眼睛。
纱布上，暗红色的血迹和黄色的脓液混在一起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。
滚烫的锈水不仅烫伤了他的皮肤，更重要的是，他那只被重点照顾的左眼，据老钳铺子里的地下医生说——
废了。
另一边，铁熊低着头，像一头做错了事的熊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地上，还跪着另外两个参与行动的打手，浑身筛糠般地颤抖。
“所以……”
赵瘸子终于停止了敲击桌面，他那沙哑的声音，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，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。
“你们西个人，西个拿着武器的壮汉，去堵一个半死不活的拾荒小子，结果，不仅人没抓住，耗子废了一只眼，还让他跑了？”
没有人敢回答。
“废物！”
赵瘸子猛地一拍桌子，桌上的煤油灯都跳了一下，火光剧烈摇曳，将他脸上的阴影拉扯得如同恶鬼。
“一群饭桶！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！”
耗子捂着脸，声音从纱布下含糊不清地传来：
“老板……那小子……那小子邪门得很！他……他好像能提前知道我要干什么！我那一抓，明明……明明就要抓到他了！”
“邪门？”赵瘸子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，“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邪门的事。说到底，还是你们蠢！”
他虽然在骂，但心里却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。
一个普通的拾荒小子。
一个被他克扣工钱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的软蛋。
一个为了给妹妹买药，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穷鬼。
怎么可能，在一夜之间，变得如此……不一样？
第一次，在巷道里躲开疤哥的致命一脚，甚至制造混乱逃脱。
虽然疤哥汇报时说那小子用了些投机取巧的手段，但赵瘸子从那时起，心里就己经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。
第二次，面对耗子和铁熊的围堵，不仅没有束手就擒，反而以雷霆之势反击，精准地废掉了最关键的耗子，再次逃脱。
这绝对不是“运气好”三个字可以解释的。
赵瘸子的脑海里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被他亲自处理掉的“734号样本”。
那个样本，来自壁垒深处，是他通过一条极度隐秘的渠道搞到手的“废弃材料”。
按照上家的说法，那只是一个在实验中精神崩溃、失去了所有价值的失败品。
可现在看来，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。
赵瘸子缓缓站起身，踱步到棚屋门口，看着外面那片一成不变的、昏黄而压抑的沉霾。
他是一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。
能在锈骨镇这种弱肉强食、无法无天的地方，从一个收破烂的，一步步混到如今这个半黑半白的“资源回收”大亨，靠的绝不仅仅是心狠手辣。
他有一种野兽般的首觉。
他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。
“734号……那个样本，在被我们‘封装’前，手里是不是攥着什么东西？”赵瘸子头也不回地问道。
跪在地上的一个打手身体一颤，连忙回答：“老板，当时……当时我们检查过，他手里是空的！什么都没有！”
“是吗？”赵瘸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但疤哥当时就在场，他隐约记得，那个负责给734号尸体收尾的小子，似乎在尸体的手上……停留了很久。
是苏尘！
赵瘸子的独眼微微眯起，一道寒光从中闪过。
一个大胆的、却又无比合理的推测，在他心中逐渐成形。
那个“734号样本”，并不是一无所有的失败品。
他很可能，从壁垒的实验室里，带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！
一件足以让他一个精神崩溃的废人，都能爆发出异常反应的东西！
而那样东西，现在，十有八九落在了那个叫苏尘的小子手里。
也正因为这样东西，那个原本懦弱无能的拾荒小子，才会发生如此脱胎换骨的改变。
“呵……呵呵……”赵瘸子忽然低声笑了起来，笑声里充满了贪婪与兴奋，“有意思，真有意思……”
他原本只是想从苏尘身上榨出点油水，或者查清楚他到底隐藏了什么小秘密。
但现在，他发现自己可能无意中……钓到了一条大鱼。
一条来自壁垒深处、价值连城的大鱼！
“老板？”铁熊小心翼翼地抬起头，他完全无法理解老板为什么会突然发笑。
赵瘸子转过身，独眼中那股暴戾的怒火己经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更加冰冷、更加彻骨的算计。
“传我的话下去。”赵瘸子的声音恢复了平静，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，砸在众人的心上。
“第一，封锁所有通往壁垒的通道，一只老鼠都不许放出去。那小子受了重伤，跑不远，一定还藏在锈骨镇的某个角落。”
“第二，把镇上所有的眼线都给我撒出去，尤其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地老鼠、黑医生，给我一个洞一个洞地搜！挖地三尺，也要把那小子给我活捉回来！记住，要活的！在他吐出所有秘密之前，我不想看到他身上再多一道新伤口。”
“第三……”
赵瘸子顿了顿，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板床上，那是苏琳平时输液的地方。
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。
“派两个人，去那小子的‘家’里，好好地‘守’着。他不是最在乎他那个病痨鬼妹妹吗？我就不信，他能眼睁睁看着他妹妹断了药，活活咳死。”
“老板，高！”耗子捂着脸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，眼中满是复仇的快意。
“这是一场游戏，一场……猫捉老鼠的游戏。”赵瘸子重新坐回他的“王座”上，手指又开始有节奏地敲击桌面，
“而我，最喜欢看老鼠走投无路时，那种绝望的眼神。”
他很清楚，苏尘现在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困兽，如果逼得太紧，难保不会再狗急跳墙，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举动。
但只要捏住了他唯一的软肋，那只小老鼠，就只能乖乖地、自己从洞里爬出来，跪在他的面前。
到那时，无论他身上藏着什么来自壁垒的惊天秘密，都将成为他赵瘸子的囊中之物。
一想到这里，赵瘸子那颗因为损失了耗子而有些烦躁的心，又重新变得火热起来。
风险越大，回报越大。
这是锈骨镇永恒不变的真理。
而他，己经很久没有闻到过，如此的、血腥的财富味道了。
(本章完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