港岛。维多利亚湾深处一艘经过高度改装的豪华邮轮顶层密室。
空气浮动着顶级雪茄的醇厚与一种极其昂贵、如同雪山冰莲般的清冷香水味,混杂着深海沉船特有的古老金属与海藻的轻微腥膻。
光线被刻意调至暧昧的低照度,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幽深无垠的海。
秦薇慵懒地靠在丝绒软榻上,赤足交叠。手中把玩着一枚冰种玻璃底、色泽如同鸽血般浓艳的“寒武纪金纹奇虾”化石。
冰凉的虫形印痕贴着她温热的掌心皮肤,一种跨越五亿年、生死罔替的冰凉坚韧之感传来。
她面前的红木矮几上,静静躺着一枚外壳磨损得有些变形、甚至能看到几道细微弹痕凹坑的银白色高强度合金硬盘。
桌面平板亮着幽光。一张高清照片被放大到极限——被烧得扭曲变形的液氮罐残骸旁,一具裹着白色防护服的焦黑尸体,面目己无法分辨,只有胸前一张被高温略微卷曲的工作铭牌还挂着:【Dr. Lee Wenbin】。
尸体手腕上,一个不起眼的透明证物袋里,似乎装着一张浸泡过血液、又被烘烤干涸的便签纸一角。
照片极其清晰,即使隔着平板屏幕,秦薇也能辨认出那上面沾血的几个数字和字母组合片段。
这正是李文彬掌握的、开启她东曜核心服务器最高机密档案库的一组密匙开头!
“成了……”秦薇红唇无声地蠕动,没有开怀大笑。
只有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感,混合着报复性的快意和劫后余生的余悸,在她纤细的身体里翻滚。
她指腹缓缓划过那块冰冷坚硬的古生物化石,仿佛在汲取一种亘古长存的力量。
那个如同鬼魅般出现的男人……不仅送回了她丢失的命根子,还把那个背叛者连同星条国伸出的贪婪爪子,一同烧成了废铁灰烬!
她拿起卫星电话,动作轻盈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断。指尖按下快速拨号键。两声响后接通。
“通知军方代表处。‘烛龙计划’搁置。所有与【Terra-19-R】有关的逆向工程研究全部中断封存。北高加索17号样本库‘那三件礼物的钥匙’……”
她冰蓝色的瞳孔在幽暗光线中闪烁着如蛇般的寒芒,扫了一眼桌上那枚冰冷的银色硬盘:
“……我亲自带来给你。另外……”她顿了顿,声音透着一丝残忍的锋利,“港岛分部那个和沃顿资本眉来眼去的项目主管……‘内控合规’,按最严流程走。”
挂了电话。她长长吁出一口气,身体彻底陷入柔软的丝绒里。
目光透过巨大舷窗望向深不可测的黑暗海面。窗外只有无边幽暗。
如同星条国那头刚刚被断爪的巨兽,此刻正潜伏在更深的暗处舔舐伤口,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,死死盯向东方那道骤然亮起、但壁垒尚不坚实的国门。
她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凉的化石,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、带着绝对防御意味的弧度。
……
午夜。港岛,九龙尖沙咀“海逸”轮渡码头废弃仓库区。
潮湿咸腥的空气,混杂着废旧机油和铁锈腐败的味道。
巨型吊装龙门架投下的浓重黑影如同巨兽骨骼。
一辆车身遍布泥点,毫不起眼的黑色厢货,幽灵般停泊在巨大的三号泊位阴影深处。
驾驶室车窗无声滑下一半。
吴辰的脸隐匿在棒球帽檐的阴影之下,只有一点猩红的烟火在黑暗中明灭不定,照亮他削瘦的下颌骨轮廓和一丝冷硬的线条。
远处维多利亚港的灯火,如同碎金倒映在平静的海面,倒映不进这深沉的黑暗角落。
手机屏幕幽蓝的光短暂地照亮了副驾位置——一封来自陌生卫星转接的邮件被无声点开。
没有署名正文。附件赫然是一份加密的实时航运动态图。
图上,一条悬挂巴拿马国旗、名为“星辰探索者”号的大型远洋货轮正平稳地航行于台湾海峡中部。
代表它位置的绿色光点前方航线上方,却清晰地标注着三个微小的、正在高速盘旋移动的红色三角信号!
标注:【US NY P-8A“波塞冬”反潜巡逻机(编号NH602)】【信号轨迹高度异常】【盘旋半径覆盖我方航线】!
屏幕幽光的边缘,还微弱地闪动着另一条情报简讯——【高棉西哈努克港外锚地检测到未登记高功率无线电加密定位信号源!强度等级:甲级(军用)!疑似针对我方近期密集生物制药运输活动!】
吴辰吸了一口烟。灰白的烟雾缓缓吐出,融入窗外弥漫的潮湿黑暗,模糊了他嘴角那一闪而逝、冰冷到极致的弧度。
烟草的味道混着海风的咸腥与铁锈的腐朽,盘旋在逼仄的驾驶室里。
海风穿过敞开的车窗缝隙,带来一丝远处轮机低沉的嗡鸣。
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一下,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。
卫星电话骤然震动。特殊的震动频率打破了沉寂。他接起。
听筒里,钟蕊清冽如冰泉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丝慵懒的嘲弄和不容置疑的核心穿透力,如同冰针刺破黑暗:
“在哪儿当石像呢?‘烛龙’被切断了爪子,狗鼻子可是更灵了……东西还安稳吧?”
她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,像是猫捉老鼠前的短暂逗弄,“另外…刚收到个‘有趣’的小东西。实验室常规送检样品里…有支‘破伤风疫苗’成分特别古怪…离心分层光谱分析仪跳了两次红色高危告警…”
她轻笑一声,冷得像冰湖裂开,“吴经理……‘爱国者’牌特效药,味道冲吗?”
电话被挂断。忙音像冰冷的铁线切割着空气。
吴辰没动。指间那半截香烟的烟灰无声坠落,砸在沾满泥污的仪表盘上,碎成灰白。
香烟燃烧的那点微弱红光,映亮了他深色镜片后那片深潭般凝滞的眼睛,以及那无法被红光暖透的、微微勾起一个带着残酷血腥味的冰冷弧度。
窗外巨轮的阴影沉默耸立,如同蛰伏的兽,舔舐着利齿,静待出闸撕裂猎物的时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