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译出的现代白话文依旧拗口怪异,逻辑跳跃得像醉汉呓语。
意念?丹田?热流?吴辰的眉头锁得更紧。
这玩意……真不是古人集体发烧写的胡话?
可那页模糊的配图却鬼使神差地清晰起来——一副简易的人体经络图。
线条洗练古朴,几个穴位以暗红朱砂点出,旁边标注的正是那一个个拗口的名字:神阙、关元、气海、涌泉、百会……。
而那几条在人体中蜿蜒的“气”的流线走向,莫名地……和他记忆中在特种部队接受极限体能训练时,某些发力技巧下肌肉韧带被压榨到极限后产生的灼热、奔涌、几乎要撕裂筋膜的狂暴热流感……隐隐有了某种模糊的重合。
那感觉,他曾无数次在生死边缘体验过——仿佛身体内部藏着一条即将冲破堤坝的熔岩暗河!
指尖无意识地按向了配图上标注“膻中”的位置——自己胸口正中央!
几乎是同时,一种极其隐晦的、久违的灼痛感从那里极其微弱地一闪而逝!快得如同错觉!
嗡!脑中似乎有根弦,被无形地拨动了一下!
战场上那些濒死爆发时、血液奔腾咆哮如同怒潮般的记忆碎片,轰然冲击着意识堤岸!
赌一把!
念头电光火石间闪过。吴辰猛地起身,甩掉脚上廉价的塑料拖鞋。
赤足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,寒气瞬间从脚心窜起,却莫名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。
盘膝!依着那模糊图画和小字注解的姿势。
脊背如长枪般绷首,力灌足心涌泉,仿佛要扎根入地核!双掌缓缓上托,平摊于小腹丹田之上。
合眼!收束心神!回忆!回忆那份在枪林弹雨、极限逃亡中才能爆发出的,足以撕裂肌肉、焚烧筋骨的恐怖热流!
那些被死亡阴影催逼出的……体内咆哮的力量!
意念如同一柄锋锐无比的刻刀!无视那艰涩文字的理解障碍,只死死追随着那份近乎烙印在战斗本能深处的狂暴“内热”感!
沉!向下!沉!沉入小腹!那团想象中的、名为“丹田”的无形炉鼎!
想象!炉鼎被点燃!烈火熊熊焚烧!
不是温吞水煮药!是爆炸!是奔流!是最极限状态下被强行唤醒的战争熔炉!
“呃——!”
一声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!吴辰的身体猛地一个剧烈震颤!如同被高压电瞬间贯穿!
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,像是一把裹着冰渣、被烧红的滚烫钢锥,毫无征兆地、野蛮地凿穿了他想象中“点火”的丹田位置!
那股“灼热”根本不是想象中温暖的涓流,而像是刚从极地寒冰下抽出的、带着万年阴气的熔岩,瞬间在他脏腑之间猛烈爆开!
皮肤表面诡异地激起一片鸡皮疙瘩!刺骨的冷意顺着脊椎向上猛蹿!
而体内那股被强行撬动的“热流”,却如同失控的失控的高压蒸汽管,带着毁灭性的破坏力在他相对脆弱、根本未曾被任何内家功夫锤炼过的经络河道里横冲首撞!
噗!
细微的破裂声!吴辰鼻孔里猛地蹿出两条鲜红的血线!
体温骤升,额头滚烫得吓人,青筋根根暴突如同狰狞的紫色蚯蚓,在皮肤下狂乱搏动!
剧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,身体几乎坐不稳要向后栽倒!
耳边全是血液,冲撞太阳穴发出的闷雷鼓点!
那感觉比正面挨一发迫击炮,还要恐怖千倍!是来自身体内部彻底的崩解和撕裂!
不!
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撕裂般的剧痛,彻底吞噬的刹那!
骨髓深处属于“鬼影K-9”那非人的意志,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爆发!
脑中炸开一片刺目的闪光!那是边境丛林追击战中,被敌人重狙轰碎伪装掩体时激射的木屑火光!
是身陷沼泽,淤泥即将没顶时战友奋力投下的伞绳,在眼前绷紧的反光!
是引爆器被按下前零点一秒,最后跃入掩体时眼角捕捉到的那颗橘红色的、飞坠的航弹轨迹!
每一次,都是一次生死簿上被强行划掉一笔!每一次,都是在用极限的意志力,对抗血肉崩溃的死亡潮汐!
他强行稳住几乎崩溃的心神!牙齿咬得嘎嘣作响,齿缝渗出铁锈味的血丝!
意念不再去强行引导那狂暴如失控列车头的气流!
而是化成了战场工兵,在火线中埋设定向雷的极端冷静!
变成了狙击手在风偏修正弹道时的精准算计!
集中!凝练!像用烧红的钢针在冰块上,精准刻划!
意念不再是引导者,而是引信!
是用最狂暴的战意,引爆那股在体内横冲首撞的灼冷气流!
让它按照自己的意志,朝着那条在极限训练中摸索出的、最熟悉也最可控的内腑骨骼发力路线撞击而去!
体内那暴烈的乱流被这股凝聚到极致的、带着硝烟气息的战场意志强行拘束!
如同勒住了野马的缰绳!被他的意志力死死裹挟着,如同滚烫的高压水枪,朝着双腿经络狂冲而下!
奔涌!奔腾!突破一层层如同淤泥阻塞般的屏障!
脚底涌泉穴位置,猛地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与灼热!
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,终于撕裂了沉重的闸门!
嗡!
一声极轻微的、如同高压水流冲破最后隔膜的空鸣,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诡异响起!
吴辰紧闭双眼的脸上,青紫的血管狰狞盘结,汗水如同决堤的河水,瞬间将他洗得发白的汗衫浸透得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!
汗水砸落在地面冰冷的水泥地上,晕开深色的、带着强烈硝烟气息的地图。
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“暖流”——不,更像是带着电流质感的轻微酥麻震颤感——如同微缩的闪电,沿着那条被“疏通”开的路径,从脚底盘旋着微弱地反弹回体内,在膻中位置盘旋缠绕片刻,最终似乎……安静了许多?
噗通!
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,猛地向前扑倒!
双肘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地面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!
额头死死抵着地面粗粝的毛刺,身体弓得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喉咙的嘶嘶声。
几滴滚烫的汗珠,混着还未干涸的鼻血,滴落在那本摊开的、泛黄古旧的《御气术》模糊配图上。
配图上那条被标注为“足少阴肾经”的纤细墨线,在他模糊视线里,仿佛……无声地蠕动了一下?
旁边那以暗淡朱砂点亮的“涌泉”穴位圆点上,一抹极其微弱的、非光非热的暗红流光悄无声息地一闪而没。
像一滴不甘沉寂的血,终于撞响了万古封冻的坚冰一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