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 透支的月光草
洞口石岗上李大山的豪言壮语和那一身硬抗钢鬃猪留下的“勋章”（白点红印），为洞府带来了几分粗犷的底气。止血散的存量正肉眼可见地减少，婉儿精心照料的药圃里，那株月光草虽然娇艳，但每次摘下花瓣对它的损伤都不小，恢复期漫长。新栽种的几颗月光草种子（从之前开花那株掉落的微小籽实中收集），在石潭边温润水汽滋养下，刚冒出极细微的、如同银线般的嫩芽，成长缓慢得令人心焦。
“太慢了……”看着药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绿色希望，再对比止血散消耗需求，林风心中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焦灼。《素问真解》丹道篇中那些令人神往的丹方、符箓绘制的进阶需求、甚至李大山的炼体突破对丹药的潜在消耗……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。
一个“急功近利”的念头，在他参悟《素问真解》灵植篇与《黄帝内经》中“生机灌注”、“以气养形”的理论时，悄然滋长——能否以自身蕴含生机的灵力，加速催生灵植生长？
“医者，导天地生气，补脏腑不足。灵植，亦是天地之精……以人养灵植，如同以血哺花……未必不成！”林风说服着自己，目光最终锁定在一株刚刚抽出第西片小叶、状态相对较好的月光草上。它旁边的嫩芽太脆弱，只有这株健壮些，或许……能承受？
实践！
夜深人静，洞府内只有潭水滴答和隐约的鼾声。
林风盘膝坐在那株月光草前。
指尖轻轻触碰那娇嫩冰凉的叶片。
闭上眼。
沉心静气。
意念引导丹田内温润流淌的水灵气……
并非外放御针那种爆裂冲击！
而是……
模拟《内经》调养病人气血时的……
温煦、柔和、源源不断的……
滋养之劲！
“来吧……快快长大……”林风心中默念。
精纯、温和、饱含生机的淡蓝色水灵力……
顺着他指尖……
如同涓涓细流般轻柔地……
注入月光草纤细的根茎脉络之中！！！
瞬间！
嗡——！
一股微弱的共鸣感传来！
那株月光草仿佛感知到了这股精纯的生命能量！
整株小草……
猛地……
颤动了一下！！！
紧接着！
肉眼可见地！
那银白色的草茎……
以肉眼可见的速度……
向上拔高了一小截！！！
第西片嫩叶……
边缘迅速舒展！！
顶端……
一点极其微小的、如同米粒般的……
新芽雏形！
竟然也开始悄然探出！！！
仅仅一炷香时间！
这株草的生长速度……
超过了以往一个月的积累！！！
“有效！！！”林风心中狂喜！指尖传来的、那疯狂吸收生命力的饥渴感和草木生长的细微脉动，如同毒药般刺激着他！太顺利了！只要持续灌注，不出三天，说不定就能开花！
然而！
就在他持续灌注了大约一刻钟后……
异变陡生！
那株快速生长的月光草……
吸收灵力的速度……
陡然提升了数倍！！！
仿佛从涓涓细流变成了……
贪婪吞噬的黑洞！！！
一股极其野蛮、完全不顾自身承载极限的……
掠夺之意！！！
猛地从草茎中传递出来！
如同失控的野马！！！
拼命拉扯着林风指尖输出的灵力流！
“嗯？！”林风一惊！立刻试图收束灵力输出！但……
那吸力太强！也太霸道！
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！死死不肯松开！
他感觉自己丹田内的灵力……
正在被一股野蛮的力量疯狂抽取！！！
那株月光草开始……
疯狂地、畸形地……
拔高！！！
银白色的草茎变得异常粗壮！甚至开始微微膨胀、扭曲！表面的光滑被一层异常的油绿覆盖！
叶片虽然迅速增多长大……
但叶色……
却从纯净的银白开始……
转向一种浑浊的……
青灰色！！！
叶片边缘甚至出现了几丝……
病态的焦黄卷曲！！！
更可怕的是！
月光草本身应散发的那股清冷纯净的月华灵韵……
在飞速流逝！！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……
杂乱、躁动、如同燃烧灰烬般的……
浑浊气息！！！
“糟了！它在透支！！！” 林风心头巨震！急忙全力运转《素问真解》法诀！意图强行截断灵力连接！
但己经晚了！
那月光草吸力骤然达到巅峰！如同回光返照！
草茎顶端……
猛地窜出一根……
细长扭曲的银灰色花梗！
顶端……
一个比正常花苞大了近一倍、却显得异常苍白松垮、毫无光泽和清香的……
畸形花苞！
瞬间绽放开来！！！
但开出的……
却并非莹润的月华之花！
而是一朵……
干瘪、枯败、毫无美感可言……
通体灰白、散发着一股……
类似腐烂枯草气息的……
败落之花！！！
花瓣边缘甚至在开放的瞬间……
就出现了……
干涸的萎缩！！！
花开的刹那！
那疯狂抽取的力道……
如同崩断的琴弦……
骤然消失！！！
“噗！”
林风如遭重击！喉咙一甜！
一股强烈的……
源自灵魂深处的空乏与剧痛！！！
瞬间袭来！！！
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椎！
眼前瞬间一黑！
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！
首挺挺地向后倒去！！！
重重摔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！
哇！！！
一大口……
殷红的鲜血！！！
从口中狂喷而出！！！
溅落在冰冷的地面和那株开出了败落之花的月光草旁！
丹田气海……
空空如也！！！
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，传来撕裂般的隐痛！
精神更是极度萎靡！
脑袋昏沉得如同灌满了铅！
连抬一下手指都无比艰难！
“林大哥！！”
婉儿的惊呼划破洞府的宁静！她冲了过来，看到林风倒地吐血、面如金纸的惨状和旁边那株开得诡异且迅速衰败的花朵，小脸瞬间血色尽失！
“孙爷爷！李大哥！不好了！”婉儿带着哭腔呼喊起来！
李大山闻声一个激灵冲了过来，见状大惊，手忙脚乱却不敢乱碰林风。
孙不二也难得地快步上前（虽然还是慢悠悠）。
浑浊的老眼扫过地上大口喘息、气息萎靡到极点的林风，目光定格在那株开出了败落死亡之花的月光草上！
那枯败灰白的花瓣……
那强行催生、被榨干了所有生机和精华的空壳……
让孙不二那张万年刻薄的老脸上……
罕见地露出了一丝……
凝重！甚至是……怒意！
林风虚弱地睁开眼睛，看着那株正在迅速枯萎灰败的草，再看看自己狼狈不堪的身体，心中悔恨如同毒蛇噬咬！
“咳……咳……我……太心急了……”他艰难地咳着，吐出一小口血沫。
孙不二没有立刻开骂。
他蹲下身，伸出枯瘦的手指，轻轻碰了一下那株草的根茎。
一丝极其微弱、仿佛能感知植物痛苦的本源气息……
让他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道极其隐晦、转瞬即逝的……
青蒙蒙的微芒！
（他感知到了草木被强行掠夺、透支而死的绝望）
随即！
他那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，不再是往常的揶揄嘲弄，而是……
如同冰水灌顶般的……
严厉苛责！！！
“小子！”
他猛地站起身，居高临下地指着林风！
声音如同敲打着千年朽木！
“医者！悬壶济世！”
“首重什么？！”
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林风惨白的脸！
一字一句，如同重锤砸下：
“是 ‘道法自然’！！！！”
“是 ‘顺天之序’！！！！”
“是 ‘护生不害’！！！！”
他枯瘦的手指又狠狠指向那株枯萎的月光草：
“再看看你干的好事！”
“你以为……你那是救人？是滋养万物？”
“呸！”
孙不二啐了一口，枯树皮的脸因怒意微微扭曲：
“你那是……”
“最蠢的 ‘竭泽而渔’！！！！”
“最烂的 ‘杀鸡取卵’！！！！”
“是 ‘拔苗助长’！！！”
“是医家千百年都明白的……”
“大！忌！”
“你耗尽自己那点可怜的真元，催生出一株病秧子、死苗子、废药草！除了害人害己！有何用处？！”
“修真？”
“修的是掠夺？修的是短视？修的是损根败本的蠢行？！”
“那还不如趁早滚回凡间当个草头郎中！省得在这糟践灵物！！！”
字字诛心！
句句如刀！
首插林风心中痛处！
他挣扎着撑起半边身子，看着那株迅速走向死亡的月光草，再感受着自己油尽灯枯般的虚弱……心中充满了无边无际的悔恨与后怕！
是了！
道法自然！
顺天而行！
这才是《素问真解》的真谛！更是医道的根本！
自己……
被贪欲和焦躁蒙蔽了双眼！
妄图以人力强行篡改万物生长的节律！
结果便是……
赔上了一株灵植的生机！
也差点……
搭上自己刚起步的道基！！！
“孙老哥……咳咳……我……”林风想要辩解，却只咳出几口血沫。
“闭嘴！”孙不二粗暴地打断，冷冷道：“好好躺着！养你的伤！看着那株死草！记住它枯死的模样！”
“药圃……”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婉儿花圃中其他几株顽强的植物，声音低沉了几分，“交给她。自然之道，比你懂的……多！”
说罢，他再也不看林风，背着手，趿拉着破草鞋，往自己的角落走去。只是那背影，似乎比平时更显佝偻，带着一股“恨铁不成钢”的郁怒。
口中却飘来一声低低的嘟囔：
“柳老婆子……你教的……就这？！”
婉儿含着泪，小心地搀扶林风靠躺在墙边，又无比心疼地看着那株迅速枯死的月光草。她小心地浇上一点石潭水，可那草毫无反应，根茎彻底干瘪灰败。
林风虚脱地闭上眼睛，任由体内的《素问真解》心法本能地运转，汲取潭水微弱的灵气修补枯竭的身体。脑海里回旋的，全是孙不二那句振聋发聩的痛斥：
拔苗助长……
医家大忌！
修真一途……
没有捷径可走！
急于求成……
必遭反噬！
这一课……
代价……
惨痛得他刻骨铭心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