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 爷孙夜话
易中海裹紧棉袄穿过垂花门，呼出的白气在眼镜片上结了一层薄霜。中院里，王铁柱只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旧毛衣，正抡着锤子给贾家修灶台，汗珠子顺着脖颈往下淌，在寒风中蒸腾起丝丝白雾。
"柱子，忙完了来我屋一趟，有话和你说。"易中海驻足片刻，目光扫过王铁柱冻得通红的胳膊。
"好嘞，易大爷！"王铁柱抹了把汗，锤子砸在砖块上的闷响震得窗棂簌簌发抖。
易中海刚要进屋，身后传来秦淮茹软糯的嗓音："铁柱兄弟，歇会儿吧，别累着..."
贾家屋里煤炉烧得正旺，蒸得人脸颊发烫。秦淮茹背对着门，正在搪瓷缸里沏茶。她今天换了件靛蓝色斜襟褂子，腰身收得恰到好处，转身时衣摆旋开一朵蓝花。
"铁柱兄弟，喝口热茶暖暖。"她双手捧着茶缸递过去，尾指似有若无地划过王铁柱的手腕。
茶缸"当啷"一晃，滚烫的茶水溅在王铁柱裤裆上。他像被火钳烫了似的弹起来，黑红的脸膛涨得发紫："不、不碍事！给秦姐干活我浑身是劲！"
"哎呀——"秦淮茹慌忙掏出绣着并蒂莲的手帕，俯身时一缕散发垂到腮边，"瞧我这笨手笨脚的..."带着香胰子味的手帕在男人大腿根处徘徊，指尖隔着棉裤轻轻一刮。
王铁柱喉结剧烈滚动，眼睛死死盯着房梁。秦淮茹余光瞥见他攥紧的拳头，唇角勾起转瞬即逝的弧度。
"铁柱兄弟，"她首起身，指尖绕着辫梢打转，"听说你在运输队，那可是好地方，工资挺高吧？”
“三十三块五的工资，下月我就能上车了，还有司机补助，还能涨”王铁柱胸膛挺得老高。
“还是你们男人挣的多，哪像我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，还给调到清洁队了，一个月只有17块5了”说着，眼泪就下来了，“日子太难了，要不是你送来的精面，今天几个孩子都吃不上饭了。”
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，突然地塌下肩膀，"马上就开学了，棒梗学费还差..."
"秦姐别急！"王铁柱急忙应到“我这有。”
秦淮茹眼圈说红就红，低头绞着衣角："孩子天天趴窗根盼着上学..."
话音未落，一叠带着体温的钱和粮票票己经塞进她手心。
"这怎么行...你己经帮了我们这么多..."秦淮茹作势推辞，“你也要过生活，还要攒钱娶媳妇…”
"先拿着！"王铁柱急吼吼地按住她想推拒的手，"当我...当我是孩子干爹！"
秦淮茹就势往前一倾，带着哭腔的脸贴上男人结实的臂膀："你比那些没良心的强百倍..."
窗外"咔嗒"一声，她瞥见傻柱匆匆走过的身影，手上力道又重了三分。
傻柱掀开棉帘子进屋，扑面而来的是白菜炖肉的香气。八仙桌上摆着碗冒着热气的红烧鱼——那是过年时剩下的冻在窗台上的半条鲤鱼，天暖和了，有些冻不住了。
"小振，瞧见秦淮茹屋里那阵仗没？"傻柱搓着手在炉边烤火，脸映的通红。
苏振正往外盛白菜，闻言"噗嗤"笑出声："看见个二傻子，跟您当年一个样。"
"嘿！"傻柱作势要弹他脑瓜崩，手举到半空却变成揉头发的动作，"你爷我那是..."
"被猪油蒙了心？"苏振把白菜碗放在桌子上，"现在看王铁柱那模样，总算明白院里人当初为啥背地里笑话您了。"
“我打听了，叫王铁柱，运输队的学徒工，接他爸的班，才到厂里不久。”苏振接着说“这小子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傻柱了，真和你以前一样。”
“我也觉得自己以前挺傻的，以后不会了。”傻柱凛然，正色道。
“爷，你能知道这些，我就没白来，要是还和以前一样，我就真对不起我爸和我奶奶了。”
煤油灯"噼啪"爆了个灯花。傻柱望着墙上晃动的影子，突然道："小振，和我说说你奶奶行不？我都不知道她是谁，更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？”
盛饭的手顿了顿。苏振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阴影：“这个吧，我真不想说，一切都是天注定，我能回来，也许是老天要改变以前的事，也许这一世，你们或许见不到，我也就不让你徒增烦恼了，知道太多反倒添堵。说不定..."他抬头时己经换上笑脸，"这辈子您能遇着更好的呢？"
“啊？…”傻柱有些失神，虽然类似这样的话苏振说过不止一次，但每次听傻柱都有心痛的感觉。
“这样不是挺好，一个新的傻柱取代了你，或许时间线依然没变”
苏振回忆起前世今生，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聋老太那深邃的眼神，他轻轻摇了摇头，“或许你和我奶奶还能遇到。”
“把握机会吧，老何头！”
"臭小子！"傻柱作势要拧他耳朵，手却轻轻落在少年肩上。
窗外传来王铁柱哼着小调经过的声音，那《东方红》的调子被他哼得七扭八歪，尾音轻佻地上扬，活像胡同口调戏大姑娘的二流子。
煤油灯"啪"地爆了个灯花，苏振突然一把攥住傻柱的手腕。少年人的手指冰凉，力道却大得惊人："老何头，"他的声音压得极低，却像钝刀子割肉般一字一顿，"这次您要是再犯浑..."
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，苏振的眼眶发红："我不想看到您蜷在桥洞底下，怀里抱着半块冻硬的窝头..."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，"那雪，下得比五九年还大。"
屋外王铁柱的哼唱声渐渐远去，最后一丝尾音消散垂花门外。
傻柱怔了怔，反手握住那只差不多大的手："放心，爷如今眼里有鱼了。"说着夹了块鱼肚子肉搁进苏振碗里，"快吃，鱼凉了腥气。"
屋外北风轻拍拍打窗纸，炉火映得满室暖红。
八仙桌上，两个大男人正瞪眼瞅着仅剩下的鱼头。
“谁吃谁收拾碗。”
苏振一筷子就夹住了那个汤汁浓郁的大鱼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