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后的江南官道上,黎翼铭和周青梧的车队正慢悠悠往京城赶。
大虎二虎撒欢儿跑在最前面,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,时不时回头冲马车“汪汪”叫,催着走快点。
周青梧撩开车帘,看着路边金灿灿的稻田,忍不住感慨:“还是北方的高粱地看着得劲,这水稻跟草似的。”
黎翼铭骑着马跟在车旁,闻言笑了:“青梧要是喜欢,回府后在花园辟块地,种上高粱?”
“得了吧,”周青梧撇嘴,“王爷府里种高粱,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!”
她伸手从车里掏出个油纸包,里面是昨儿买的桂花糖糕,掰了一块扔给黎翼铭,“尝尝,比咱们府里做的还甜。”
黎翼铭接过糖糕,指尖碰到她的手指,两人都顿了顿。
周青梧赶紧缩回手,假装整理头发:“看路!别掉沟里去了!”
黎翼铭低笑,咬了口糖糕,甜糯的滋味里带着桂花的清香,跟某人身上的味道很像。
他看着周青梧发红的耳根,从袖中掏出个小布包。
“青梧,”他勒住马,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“这个给你。”
周青梧探出头,见他摊开手掌,里面是支木簪。
簪子是用普通的黄杨木刻的,簪头雕着朵含苞待放的桂花,花瓣纹路细腻,甚至能看见叶间藏着只小瓢虫,雕工算不上顶尖,却透着股笨拙的用心。
“这啥?”周青梧挑眉,“丑死了,谁要你的破木头!”
黎翼铭伸到一半的手僵住了,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:“昨日在镇上看木匠打家具,随手刻的……你若不喜欢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,周青梧突然伸手抢过木簪,动作快得像抢糖糕:“谁说不喜欢了?”
她把木簪往头上一插,别在青丝间,黄杨木的暖棕色衬得她皮肤更白,“就是雕得太丑,瓢虫眼睛都没刻!”
黎翼铭看着她发间的木簪,花瓣正好贴着她的鬓角,心里的失落瞬间被暖意填满。
他伸手想帮她调整角度,周青梧却猛地拍开他的手,同时抬脚踹在他的马屁股上:“看什么看!走了走了!回王府让刘师傅做麻辣香锅,饿死了!”
“驾!”马儿受惊,猛地往前冲了两步,黎翼铭差点从马上摔下来,赶紧勒住缰绳。
他回头看周青梧,见她缩回车里,只露出半张泛红的脸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
“青梧这脚力,不去打马球可惜了。”他笑着摇头,心里却甜得像含了蜜。
车里传来周青梧的嘟囔声:“废话!本小姐当年在定北军,踹翻过的马比你骑过的还多!”
大虎二虎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好心情,叼着草在马车周围转圈,尾巴摇得像螺旋桨。
赶车的老车夫看着后视镜里的情景,偷偷抹了把眼泪——
王爷和王妃总算熬出头了,这一路从假恩爱到真夫妻,比唱戏还精彩。
车队继续前行,江南的风带着水汽和稻香,吹起周青梧的发丝,木簪上的桂花香气也随之飘散。
她靠在车壁上,偷偷摸了摸发间的木簪,触手温润,还带着黎翼铭掌心的温度。
“切,雕得真丑。”她小声嘀咕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,“不过……叶子刻得还行,跟真的似的。”
想起刚才黎翼铭被她拍开手时失落的表情,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,又有点暗爽——
谁让他总喜欢突然来这一手,吓得她心跳都乱了。
马车颠簸了一下,木簪轻轻撞在她的头皮上。
她想起在山顶看星星那晚,黎翼铭说想化作离她最近的星;想起雨夜共撑伞时,他故意把伞倾斜,自己湿了半边肩;想起他半夜爬窗送桂花,说她“看着泼辣,闻着却甜”……
“呸,酸掉牙了!”她甩甩头,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,却发现心里像揣了只兔子,扑腾得厉害。
“王妃,”小石头掀开车帘,递进来一壶热茶水,“王爷让您暖暖手,前面就到宿州了,晚上能住客栈。”
周青梧接过茶壶,指尖触到温热的壶壁,跟黎翼铭的手一样暖。她“嗯”了一声,又问:“你家王爷呢?没被我踹坏吧?”
小石头憋笑:“王爷好着呢,刚才还跟属下说,让厨房多备些辣椒,给您做麻辣香锅。”
周青梧脸一红,把茶壶往旁边一放:“知道了知道了,啰嗦!”
车队在黄昏时分抵达宿州客栈。
黎翼铭下马时,周青梧也从车里跳了出来,头上的木簪还在,只是被她转了个方向,瓢虫正好对着耳朵。
“喂,黎翼铭,”她走到他面前,仰着下巴,“今晚我要睡楼上最大的房间,还要有个大浴桶!”
黎翼铭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,指尖擦过木簪的花瓣:“都依你。”
他的动作自然又温柔,周青梧差点又想踹他,最后只是哼了一声,转身往客栈里走:“算你识相!”
大虎二虎跟在她身后,嘴里的狗尾巴草换成了路边捡的小黄花,非要往她衣襟上别。
黎翼铭看着她的背影,看着她发间那支不算精致却意义非凡的木簪,低笑出声。
旁边的管家捋着胡子感慨:“王爷,您这木簪……总算送出去了。”
“嗯,”黎翼铭点头,眼里满是笑意,“比预想的……顺利些。”
他想起刻这支簪子时,躲在客栈房间里,被木屑扎了好几次手,还被周青梧撞见过一次,谎称在削筷子。
现在看来,一切都值了。
客栈的伙计端来热水,周青梧抱着浴桶里的花瓣,还在想那支木簪。
她把簪子取下来,放在手心细看——桂花雕得确实不算顶尖,瓢虫的翅膀还有点歪,但每一刀都刻得很用心,能看出是花了功夫的。
“算你有点良心。”她小声说,又把木簪别回发间,对着铜镜照了照。
镜子里的姑娘眉眼弯弯,鬓边一支木簪,虽不华贵,却衬得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。
“叩叩叩。”房门被敲响,黎翼铭的声音传来:“青梧,麻辣香锅好了。”
“来了!”周青梧应了一声,摸了摸木簪,才打开房门。
黎翼铭站在门口,手里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砂锅,香气扑鼻。
他看见她发间的木簪,眼神柔和下来:“簪子……很适合你。”
周青梧脸颊微热,抢过砂锅:“废话!本小姐戴啥都好看!”她转身往屋里走,脚步却轻快了许多。
黎翼铭看着她的背影,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。
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,照着宿州城的青石板路。
客栈里飘出麻辣香锅的味道,混合着黄杨木的清香,一路飘向远方的京城。
大虎二虎趴在客栈门口,嘴里叼着根草,看着自家主人和王爷在屋里有说有笑,尾巴摇得地板首响。
它们不知道什么定情不定情,只知道主人和王爷都很开心,这就够了。
周青梧夹起一块麻辣牛肉,突然抬头问黎翼铭:“喂,你那木簪……真的是随手刻的?”
黎翼铭喝了口茶,慢悠悠地说:“嗯,随手刻的,刻了三天。”
“三天?”周青梧瞪大眼睛,“你骗谁呢!”
黎翼铭低笑:“骗你做什么?不过是……想送你个东西,跟你一样,看着普通,却……”
“却啥?”周青梧追问,心跳又开始加速。
黎翼铭看着她,眼里映着灯火和她的影子,轻声道:“却越看越喜欢。”
周青梧的脸“腾”地一下红了,赶紧低头扒拉饭:“油嘴滑舌!吃饭!”
虽然嘴上骂着,但她心里清楚,这支丑丑的木簪,还有说这话的人,她都……越看越喜欢了。
归程的路还很长,但有这支刻着桂花的木簪,有身边这个油嘴滑舌却又无比认真的人,还有一路撒欢的大虎二虎,周青梧觉得,就算路再远,也充满了烟火气的温暖。
江南的风还在吹,带着木簪上的桂花香气,一路往翼王府飘去,仿佛在预告着,这对欢喜冤家的故事,即将翻开更甜蜜的一页。
而那支不算精致的木簪,也将成为他们定情的信物,在往后的岁月里,见证更多有滋有味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