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西市像口沸腾的油锅,叫卖声、车马声、还有衙役的呵斥声搅在一块儿。
周青梧骑在马上,大虎二虎撒欢儿跟在旁边,刚买了串糖葫芦,就看见前面围了堆人,一个穿绸缎的胖子正揪着个卖菜老头的领子,旁边衙役举着水火棍,把老头的菜筐踢翻在地。
“你这老东西!敢拿烂菜叶子糊弄本老爷?”胖子唾沫星子横飞,“老子在吏部当差,踩死你跟踩死蚂蚁似的!”
老头瑟瑟发抖:“大人饶命!这菜是新鲜的……”
“新鲜?”胖子一脚踩烂颗白菜,“再啰嗦,把你扔到护城河里喂鱼!”
周青梧这暴脾气“腾”地就上来了,糖葫芦往大虎嘴里一塞,“噌”地跳下马,鞭子“啪”地甩在胖子脚边:“住手!光天化日之下,欺负老百姓算什么本事?”
胖子吓了一跳,回头见是个姑娘,叉腰骂道:“哪来的野丫头?敢管你家老爷的闲事?”
“野丫头?”周青梧冷笑,鞭子一扬,“啪”地抽在胖子屁股上,疼得他嗷嗷叫,“本小姐是翼王府的王妃!你敢再动老爷子一根手指头,看我不把你皮扒了!”
大虎二虎“汪汪”叫着扑上来,吓得胖子和衙役抱头鼠窜。
周青梧扶着老头捡起菜筐,才发现筐里的茄子全被踩烂了。
她气得不行,拽着胖子的衣领就往他开的绸缎铺拖:“走!给老爷子赔钱!”
“砰!”的一声,绸缎铺的门板被她一脚踹开。
周青梧把胖子扔在地上,抄起柜台上的算盘就往地上砸:“叫你欺负人!叫你仗势欺人!”
大虎二虎兴奋地在店里跑来跑去,把挂着的绸缎扯得乱七八糟,吓得伙计们抱头躲在桌子底下。
等黎翼铭带着管家匆匆赶来时,绸缎铺己经跟遭了贼似的,胖子鼻青脸肿地趴在碎布料堆里,周青梧叉着腰站在中间,鞭子还在手里晃悠。
“周小姐!”黎翼铭头疼地揉了揉眉心,“又闯祸了?”
周青梧指着胖子:“他欺负卖菜老头!我替天行道!”
黎翼铭叹了口气,让管家扶起老头,又对胖子说:“王主事是吧?黎某内子脾气暴躁,冲撞了您,这铺子的损失,黎某赔了。”
胖子一看是翼王,气焰顿时矮了半截,却还嘴硬:“王爷!您可得给下官做主啊!王妃她……”
“做主?”黎翼铭打断他,眼神冷了冷,“黎某会让御史台来‘做主’的。管家,赔钱,送老爷子回家,再请个大夫看看。”
等把老头安顿好,黎翼铭拉着还在气头上的周青梧走出绸缎铺。
大虎二虎叼着块红绸子跟在后面,尾巴摇得像拨浪鼓。
“你干嘛给他赔钱?”周青梧甩开黎翼铭的手,“那胖子活该!”
“我知道他活该,”黎翼铭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灰,“但砸铺子是私刑,传出去对将军府和王府都不好。”
“那怎么办?就这么算了?”周青梧不服气。
黎翼铭笑了笑,低声道:“自然不能算了。你当黎某的账房先生是白养的?”
接下来几天,黎翼铭表面上派人给王主事送了赔偿款,暗地里却让管家去吏部查王主事的账。
果然,不出三天,管家就抱回一摞账册,指着其中几笔账目:“王爷,您看!这王主事打着采买官服的名义,贪了足足两千两银子!”
黎翼铭接过账册,又让暗线查了王主事的背景——果然是张阁老的远房亲戚,平日里仗着关系没少捞油水。
他将所有证据整理好,匿名递给了御史台。
不出五日,御史台就上奏弹劾王主事“贪赃枉法,欺压百姓”,皇上震怒,下令彻查,很快就把王主事革职查办,抄家时搜出的赃银堆满了半间屋子。
消息传到翼王府,周青梧正在演武场练鞭,听见小石头的汇报,“啪”地一声抽断了根木桩:“活该!让他再欺负人!”
黎翼铭端着盘糖糕走来,看了看断木桩,无奈道:“周小姐,这是第几个了?”
周青梧接过糖糕,咬了一口,嘟囔道:“谁让他欠揍……不过说真的,翼王殿下,这次又是你帮我擦屁股。”
“习惯了。”黎翼铭坐在石凳上,看着她,“周小姐心善,只是方法需斟酌。”
周青梧蹲在他旁边,把糖糕渣喂给大虎二虎,小声说:“我知道……我就是看不得别人被欺负,一冲动就忘了规矩。”
黎翼铭递给她一块新的糖糕,语气温和:“不过……有黎某在,闯祸也不怕。”
这话像块热乎的糖糕,猛地熨帖了周青梧的心。
她抬眼看黎翼铭,他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糖霜,让她想起小时候闯祸后,娘亲摸着她头说“不怕,有娘在”的样子。
“你这话……”周青梧咬着糖糕,脸颊有点热,“说得咋跟我娘似的,怪暖的。”
黎翼铭失笑,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黎某只是实话实说。”
大虎二虎蹭着他们的腿,尾巴扫得草叶沙沙响。
周青梧看着黎翼铭的侧脸,突然觉得,这“夫妻档”的默契,还真就成了习惯——
她负责看不过眼就冲上去“惹事”,他负责跟在后面“收拾烂摊子”,但每次收拾完,总能把事情办得比她想的更漂亮,更解气。
“喂,黎翼铭,”她突然开口,“以后我再闯祸,你还帮我收尾啊?”
黎翼铭转头看她,眼里带着笑意:“自然。不过周小姐若能先想想‘黎某会怎么处理’,黎某会更省心。”
“想得美!”周青梧把最后一块糖糕塞进他嘴里,“本小姐的脾气,你又不是不知道!不过……”她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有你在,我就敢闯。”
黎翼铭嚼着糖糕,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
他知道,她那看似鲁莽的“闯祸”,骨子里是看不惯世间不公的正首,而他能做的,就是在她扬起鞭子时,备好赔礼和证据,让她既能守住本心,又不至于被世俗的荆棘刺伤。
“嗯,有黎某在。”他轻轻应道,像承诺,又像告白。
大虎二虎“汪汪”叫着,叼来一根断木桩,非要让两人玩拔河。
周青梧笑着抢过木桩,黎翼铭无奈地配合,夕阳下,三人两狗闹作一团,翼王府的院子里充满了烟火气的笑声。
周青梧看着黎翼铭被大虎拽得晃悠的样子,心里嘀咕:这“闯祸-收尾”的习惯,好像还挺不赖的。
至少,每次闯完祸,回头总能看见这家伙拿着糖糕站在那儿,既帮她平了事,又没让她丢了脾气。
也许,这就是他们俩的相处之道——她是那把见不得阴霾的快鞭,他是那张兜底的网,鞭梢所及,网己张开,既能除恶,又能护她周全。
而这默契,在一次次“闯祸”与“收尾”中,早己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,甜得像嘴里没化完的糖糕,暖得像傍晚的夕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