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 触摸画壁，意外发现
时间在专注中流逝得悄无声息，卢浮宫玻璃金字塔外的天色，己经从清晨带着凉意的明亮，缓缓过渡到了午后温暖而柔和的金色。赛场内的气氛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紧张，如同被不断绞紧的弓弦，每一位选手都在与时间和自己进行着一场无声的高强度赛跑，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矿物颜料和化学溶剂混合的独特气味，以及一种名为“压力”的无形物质。
顾清辞的修复工作，己经平稳地进入了尾声。
她那双曾被无数人赞叹为“神之手”的纤细手指，此刻正以一种稳定得近乎非人的精准度，进行着整个修复过程中最考验功力，也最细致的一步——肌理弥补。这并非简单的填色，而是要在二维的平面上，重塑三维的质感。她需要用特制的、混合了极细石英砂和天然树脂的材料，去模仿并且重现壁画原作表面那历经数百年风霜而形成的、独一无二的肌理质感，从而让修复的部分，在任何角度的光线下，都能与原作完美地融为一体，而不是呈现出一种光滑而虚假的“新”，那种“新”是对历史最大的背叛。
为了达到最完美的效果，也为了能最真切地感受到那细微到微米级别的凹凸变化，她甚至摘下了那双薄如蝉翼的丝质手套，用自己最敏感的指尖，首接去触碰那片被火焰燎烤过的、冰冷而粗糙的壁画最原始的结构层。
这是一个极其大胆并且在传统修复学中近乎禁忌的举动，因为任何一丝人类皮肤上分泌的汗液或油脂，都可能对脆弱的古老壁画造成不可逆的化学污染。评委席上，几位欧洲的传统派专家看到这一幕，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，认为这个年轻的华夏修复师虽然技艺惊人，但在操作规范上，还是显得太过随性，缺乏应有的敬畏。
但顾清辞对此却毫不在意，因为她知道，自己接下来要做的，远比简单的肌理弥仿要重要得多，并且她有绝对的自信，自己的触碰不会留下任何痕迹。
就在她的指尖，那温润的、带着生命温度的皮肤，与那承载着数百年历史沧桑的、冰冷的墙壁，发生接触的瞬间——
异变陡生！
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、深邃、古老的浩瀚信息洪流，如同决堤的、跨越时空的宇宙洪水，顺着她的指尖，以前所未有的强度，轰然涌入了她的脑海！
【万物溯源】，在这一次深度的、毫无保留的物理接触下，被动地、却又彻底地启动了！
这一次，她看到的，不再仅仅是这幅壁画从诞生到修复的“前世今生”，而是如同亲身经历般，沉浸式地体验了它所承载的、全部的、跨越了五个世纪的漫长记忆。
她的意识仿佛化作了一粒微尘，跟随着画师的笔触，在佛罗伦萨郊外那座小教堂潮湿的墙壁上起舞。她能“闻”到画师身上那股混合着松节油、亚麻籽油和廉价红酒的独特气味，能“听”到他在深夜里，一边绘制着圣母悲悯的面容，一边向上帝进行着虔诚而痛苦的祈祷。她甚至能“感受”到，当他画下最后一笔时，那种如释重负的喜悦与创作完成后的巨大空虚。
紧接着，她的“视角”又跟随着这幅壁画，被装上了一辆属于拿破仑军队的、颠簸的马车。她能“感受”到马车车轮碾过石子路的震动，能“听”到士兵们用粗俗的法语讨论着战争与女人，还能“看”到壁画被一块厚重的、带着霉味的帆布覆盖时，那片短暂的黑暗。
再然后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阴影。她“看”到，在德军占领巴黎的那个阴冷的夜晚，一位白发苍苍、戴着金丝眼镜的博物馆老馆员，是如何冒着生命危险，将这幅画从展墙上取下，然后与其他几件珍品一起，藏匿于卢浮宫地下一个不为人知的、阴暗潮湿的秘密通道之中。她能“感受”到老人当时那紧张得几乎要停止的心跳，以及他抚摸着壁画时，那份充满守护与决心的滚烫情感。
这些，都是属于这幅画本身的、正常的“履历”，虽然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，却都在顾清辞的预料之中。
然而，就在这海量的信息流即将结束，她的意识准备回归现实的时候，一个突兀违和的、充满现代工业气息与阴谋罪恶味道的关键画面，如同被强行注入的病毒代码，猛然闯入了她的感知！
时间，被她的意识精准地定格在了大约五十年前的一个深夜。
地点，正是卢浮宫的这间展厅，只不过当时的陈设与现在略有不同，墙壁的颜色更深，灯光也更加昏暗。
画面中，一个穿着白色修复师工作服的男人，正背对着她的“视角”，站在一个与现在这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脚手架上，以“修复专家”的身份，对这幅壁画进行着一次专业的、看起来毫无破绽的“日常维护”。
这个男人，身材高大，动作优雅，从他那娴熟地使用着各种修复工具的手法来看，他无疑是一位顶级的修复大师。他的脸上，戴着一个遮住了半边脸的、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色面具，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，只露出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、冰冷的眼睛。
他先是用一种特殊的、顾清辞从未见过的超声波剥离刀，小心翼翼地将壁画的一角，从墙体上轻轻地、暂时地剥离下来，其切口之平整，甚至没有损伤到任何一个色素分子。这展现出了远超那个时代应有水平的修复科技。
紧接着，他从怀中，取出了一个微小的、薄如蝉翼的、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的物体。顾清辞将“视角”拉近，才看清，那是一张不到指甲盖大小的、材质非凡的、承载着海量信息的——微缩胶片！
他将这张微缩胶片，如同藏匿最珍贵的宝藏一般，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壁画与墙壁之间的夹层之中。那个位置，恰好是壁画中一位天使衣袍褶皱的阴影处，极其隐蔽。
然后，他又用一种同样先进的、利用高分子材料进行无痕粘合的技术，将那被剥离的壁画一角，重新粘贴了回去，并且用特殊的颜料和材料，处理了所有的接缝和痕迹，让一切都恢复了原状。从表面上看，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发现，这幅伟大的艺术品，己经被他变成了一个传递罪恶信息的“秘密信箱”。
做完这一切，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，似乎是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“杰作”。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，他手腕上佩戴的一枚家族戒指，在灯光下，一闪而过。
戒指上，雕刻着一个独特的、由一具象征着死亡的骷髅和一柄象征着权势的权杖所组成的、充满邪恶与死亡气息的徽记！
这个徽记，让顾清辞的瞳孔瞬间收缩！她的心跳，在这一刻都仿佛漏掉了一拍！
因为，就在不久前，傅九爷给她看过的、关于那个在欧洲犯下累累罪行、以盗窃和倒卖顶级文物为生的国际犯罪组织的绝密资料中，这个徽记，赫然在列！
它所代表的，正是那个组织的、只有最高级别的核心成员，才有资格佩戴的身份象征！
那个组织的名字，叫做——“该隐之手”！
一瞬间，所有的线索，都在顾清辞的脑海中，串联成了一条完整而令人不寒而栗的逻辑链。
她终于明白，为什么苏晚晚这个本该己经彻底消失的“亡魂”，会以一种“新生”的姿态，重新出现在巴黎，并且不惜一切代价地，要搅乱这场修复大赛。
她也终于明白，为什么安德烈·杜邦这个声名狼藉的军火贩子，会如此不计成本地，去支持一个看起来毫无价值的“傀儡”。
原来，这一切，都并非偶然，更不是简单的私人恩怨。
这幅作为复赛题目的壁画，根本不是主办方随机挑选的，而是“该隐之手”精心策划的一步棋！它不仅仅是一件珍贵的文物，更是他们组织内部，用来进行最高级别情报传递的“死信箱”！
而苏晚晚和安德烈，他们真正的目的，也绝非是为了赢得什么狗屁的比赛冠军。他们一方面，是要用卑劣的手段，将自己这个最大的“不稳定因素”铲除掉；而另一方面，他们很可能是要利用修复比赛这个千载难逢的、可以合法地、长时间地接触这幅壁画的机会，来取出或者放入新的、更重要的情报！
想通了这一切，顾清辞的心中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。但她的脸上，却依旧保持着那份万年冰山般的平静。
一个更大胆、更疯狂、也更完美的计划，在她的心中，瞬间成型。
她原本，只是想将计就计，在全世界面前，狠狠地打一次苏晚晚的脸，让她为自己的愚蠢和恶毒，付出应有的代价。
但现在，她改变主意了。
她要的，不再仅仅是一场个人的、意气风发的胜利。
她要的，是一石二鸟，是将计就计的计中计！
她不仅要让苏晚晚身败名裂，更要当着全世界的面，将“该隐之手”这个隐藏在艺术品世界阴影之下的、巨大的毒瘤，狠狠地撕开一道口子，让它的罪恶，暴露在阳光之下！
她要让这场原本属于修复师的技艺对决，变成一场对国际顶级犯罪组织的、公开的审判！
而她，顾清辞，将是这场审判中，唯一的、也是最终的，审判官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