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时,男人面上敛了几分笑意,道:“不管有没有其他意思,只你若弃了我,敢找上别人,哪怕到了阴间,我也扰得你日夜不安!”
察觉到他话中那些许阴森森的口吻,她先发了个怔,然后握拳来捶他道:“深更半夜的,你说这话来唬我呢?还不回去么,我也困了…”
说着,她又打了个哈气,就盖上被就枕躺下,又支动他将幔子放下。
在床边又立了片刻,走时便把床幔放了下来,男人才脚步轻轻的离了房。
之后每每得了闲儿,他便过来倚翠院这边待着,有时就吃顿早饭的工夫,又或吃一盏茶的空歇儿,也跑了来同她说笑几句。
更有一时撵都撵不走,硬是逮着机会就欲与她亲近一番,过后才念念不舍的走开了。
卢宛竹也没料到这人如此缠磨人,一早晚跑了过来,又总想往她身边贴,且趁着小姑娘不在跟前时,那手脚就不安分了,一会儿要抱,一会儿要亲,缠人的花样儿倒不少。
不给他亲时,先时也不过哼唧两句,抱怨几声,慢慢的就跟个无赖似的,遇上无人在侧来打搅的某个时候,便自已来硬要,偏也奈不过他。
起初骂一阵,捶他一顿,只这人下回再来仍是那个样子,真叫她也没法儿了!
一展眼腊尽春回,这日卢宛竹在外边才要回府来,忽想起有些日子没往平安街那当铺去瞧一瞧了,之后车子便到了“聚锦”外面。
方下车,有一伙计恰从里面出来,便赶着上前来笑道:“才来了信儿,原要打发个人送去呢。姑娘来得也巧,那带信来的苏家主现正在楼上,待小的去取那信儿来…”
进来时又听伙计说原是她哥哥托那苏家主将信给带了来,也是因那人正要上京来,而哥哥与其又相知数载,也信得过他为人。
只这位苏家主,虽之前也不曾见过一面,但从她哥哥口中也知道些许:其祖上原为皇商,负责宫中杂项采办,今子孙亦行商,现乃江南一大富户。
而这苏府前任家主之妻的同胞兄长又娶了今上亲妹—本就一母同出的朝阳公主为妻,原就极富极贵之家,如今又有权势可作为倚仗。
待伙计将信拿过来,又说稍等上一等,原是上回她哥哥托人运了几箱东西来,那里头有些本是给她带的,只那时忙的没打点明白,漏下了些没一并给送过去,现下正好打包拿了来。
等那伙计去拿时,她便在一旁翻看起旧账来,这时楼上忽走下一人来,卢宛竹闻声望去,只见一清雅如霁月的郎君徐步走来,身形修拔,眉眼隽秀,神采飘逸,生的好似一块美玉,秀丽难掩,走近时,微微一笑,更显佳相。
见他立在几步之外向自已微笑点首,卢宛竹亦笑之以目,点之以首,随即收回眼来。
此时那伙计捧了东西走了过来,看见那郎君也在,因止步叫了声“苏家主”,而后就将手上那一堆东西给拿出去搁在了车上。
也略没想到这人便是那位苏家主,其外相之美,倒不似做买卖之人,她正欲起身离去,不想那人走来眉目含笑的作了一揖,她亦欠身还了一礼。
方闲叙了几句,那伙计走进来,卢宛竹便作了辞,出来登车而去。
苏玉衡在门外望着那远去的车马,他之前倒是听司执提过三两句,说有个妹妹,今既一见,他反倒心内有些许失落。
毕竟如此窈窕女子,在这繁华京都之中,只恐有旁人早就惦记着了,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,到底偏偏遇见了,却又…好像迟了些,真是捉弄人!
回到倚翠院中,还未进屋里来,湘儿就迎来屋外回了几句话。
卢宛竹听了,及进来里间一瞧,果见那人面向里侧卧在她床上,心想这人真不怕她捶了,还敢跑来她这屋子里睡觉。
她忙走过去,将人给推了一推,欲让他回房睡去,但见这人慢慢偏过头来,勉强睁开了眼睛,恍恍惚惚的还问她怎么了。
卢宛竹见他这样,不由发笑,这是她屋子,府上那么些房间,哪儿不能睡觉的,偏跑来她这儿,于是便要拉他起来,一面又催他回自个儿房去歇着。
只这人反过来拉住她的手,听着好不可怜见的说:“一天一夜没合眼了,今早才回来,只怕下午些又要出门去,我就在你这里歇一歇,好不好…”
“你放心,我过来之前就洗了澡,不会弄脏你这衾枕的…不过我倒觉着你这床较我那边的睡着更舒坦,要是能天天过来歇在这边…”
不待他话说完,卢宛竹拉过那条红绫被将他盖了个严严实实,又让他赶紧闭嘴,再多说一句就回他那边去睡。
从里屋出来,坐下方吃了半盏茶,就见湘儿拿着一封信走来,低声回道:“姑娘,才侯爷身边的长随送了信来。”
卢宛竹接过信件,然后回里间搁在了镜台前,复又出来接着吃茶,忽想到她方才带回来的那信还未拆开来看,只刚将信拿出来,正欲拆时,便有丫头进来预备着摆饭了。
她就又进里去把人给唤醒过来,紧接着拿了那封信来递给他。
卫持当即拆开信一阅,而卢宛竹在旁边只瞥见些字符,不过她也不知是何含义,但自也没有多问,只让他看了信后出来吃饭。
方要出去,但听他轻笑一声,她回头看时,只见他已烧了那信,又笑道:“好了,真也歇不成了,饭吃了又得往京外走一趟,不过后日傍晚应是能回来的。”
她才欲说什么,他走近来又是一笑道:“你那床上总有股香气,好闻得很,就和…你身上的香一样,闻着有几丝甜,但另觉清幽之感…”
“我就在床上睡了那么一时,醒来后发现自已身上好像就沾带了些…你没闻见么?”
正说着,他凑前来先向她身上嗅了一嗅,然后又让她也闻一闻他衣裳上面有没有她那一种独特的香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