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歇息之时,眼见无人在侧,苏玉衡便向他母亲薛氏笑道:“娘若是想看一看儿子了,来书与儿子说一声,儿子得便就回去,怎好劳动您来走这一趟呢?”
薛氏笑了一笑,打趣道:“之前写了那么些封书子,也没见你这个大忙人有什么闲空抽身回去啊…难不成这里有什么人绊住了你的脚,连家去望一望我和你爹也不能了?”
苏玉衡无奈的笑着回道:“娘说的又是哪里话?上月不就家去陪着过除夜了么,然后又待了几天才回来的,娘怎么倒忘了这个…”
“你还说呢,除了除日那几天,前次你家来还是大半年前呢!一年就回来两三次,每次就待个三两天,留我和你爹在那宅子里住着孤孤单单的…你说说,你又不家去,我能不来找你么!”
薛氏接着又有的没的说了一回,苏玉衡在旁听着,眼见他娘还欲叨叨些话,即忙便问起他爹近来身上怎么样了。
“要不是你爹腿脚不大好,也就过来看一看你了…只你最近又忙些什么呢?依我说,你要不搬回家中去算了,咱家里那些生意虽大抵有一半在这湖州,只你也不用跑来这里住着啊,我和你爹常要见见你,也不怎么便宜啊…”
眼看他娘说着说着又将话扯了回来,苏玉衡忙用别的话来岔开,而后又闲叙了几句,即要起身回房去了。
瞧儿子出去后,薛氏不由回想起当初她急着想抱上孙子,又见她儿子也二十三四了,却连个房里人也没有,平日又不大去外面那些红楼院馆,身边也总不见有什么亲近的女子。
因而她就着了些急,趁着一晚玉衡从外面回来醉了酒,她觉得正是个机会,便将素日她眼里取中的一个贴身丫头塞进了她儿子房中。
过后玉衡自是知晓了,虽没到她跟前来抱怨些什么,外表上看着也不像动了气,只打那之后,一连好些天就歇宿在外边,也不见回来一次。
只没过多久,那个贴身丫头有了身孕,数月后,就产下了一个男婴,也就是星澜那小哥儿。
后来小哥儿养在身边四五年了,只有一日她儿子回来说,要将星澜接去湖州同他一起住着,而这之后他爷俩个也就不见常往家中来了。
眼下又想到这些,薛氏心内不觉也有了些悔意,这几年她儿子对她心里必是有怨的,如果没有当初那么一回事,儿子也就不会离家到这湖州来住下了。
只当下后悔又有什么用呢?又想着她到这里来的原故,薛氏心下打算着也只得慢慢来了。
之后几日,趁她儿子不在苏园这边时,薛氏便将常跟在苏玉衡身边的那一干人找来,挨个细细的问了一问。
一来也可大概知道她儿子近来如何,这二来,也是为了查一查儿子在这外边或有了什么亲近的姑娘,这样她也好再打算打算。
查问了一通后,薛氏果然发现了她儿子常去的一家杂货铺,倒不干铺子什么事,只听人说那店主是一位生得极好的女子,要说貌比西施也不为过。
又听说她儿子但凡外出回来,总要往那铺子里去坐一坐的,时不时还会带些新奇玩意儿过去。
薛氏心想,这里头必定有些故事,于是趁着一日天气晴朗,便找来了这间铺子前。
刚要进里去时,门内忽缓步走出一人来,只见其身姿摇摇曳曳,穿着月白绣花袄儿,湖绿褶裙,浓密的青丝挽作云髻,簪着一支金玉梅花簪,耳上坠着一对双珠,向人看来时,眼波流转,袅袅娜娜,比西子还欲胜三分!
见来人带着个丫头,待要往里来的样子,卢宛竹便在一旁揭起帘子,笑说了句:“夫人有什么需要的,还请进来说话。”
薛氏慢了一慢,进内来坐下时,随口说与丫头去买几件东西来,自已则是坐在这里与这店主闲话了一会儿。
原想着那些人不过是在她跟前一时胡乱夸说的,然目下一见,打量着这女子真有西子那般的颜色,心里也小小的吃了一惊,不想这湖州城里倒真有这么个天仙似的美人儿。
晚间苏玉衡回到苏园来时,才知他母亲今日往遇祥街上那杂货铺中去坐了一坐。
“娘,您又是听谁说些什么了,我不过闲了到那边去与人叙一叙话,那店主的哥哥素来与我相好,故而闲时就约在一处吃几杯酒而已…娘,您可别与人家胡乱说些什么…”
他娘虽口头上说着是专来瞧瞧星澜的,只苏玉衡瞧着他娘那般光景,心内自是有些不信。
听儿子说了这么一席话,薛氏方笑道:“哦,我也没向人家说什么啊,不过你这刚回来就特特跑来与我说这些话,难道…碰在了你的心事上不成?”
薛氏这最后一句话说得苏玉衡不由一时无言以对,见儿子这样个形景,薛氏哪有不明白几分的?
只还是提醒道:“那姑娘呢,虽说模样样儿也是上上好儿的,待人也有些礼数,不过与儿子你呢,不大相配得上…所以就算心里头许是有了些心思,还是就此作罢为好。”
见母亲这样说了,苏玉衡发了一回怔,才轻笑了声道:“娘又说这些做什么?儿子如今到底也是商人一流的,自认为也没什么胜人之处,又何来人家姑娘与儿子相不相配一说呢?”
“可现今到底有你舅舅、朝阳公主摆在那里,还有咱苏家祖上也是有过勋爵的,那女子虽看着也是个绝色之人,只而今一无父母,二又…”
薛氏的话才说到这里,就见苏玉衡在旁像是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。
“你又笑什么?” 想当初她也是伯爷府上的正出小姐,这门当户对的道理她怎会不明白呢?
“娘,就算有舅舅舅母在,究竟那也只是亲戚之间的情分,还有咱家祖上那些勋爵,说不得也是之前的事了…不过到底咱也是天子王化治下的平民,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呢?”
苏玉衡这一说,薛氏心内纵有许多话要拿来驳一驳的,只又听她儿子道:“娘这一回过来,准是有了什么事儿,不妨现下就说与儿子听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