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纵马救人
马车走了两个时辰， 堪堪见到巍然挺立的山峰，山侧河道蜿蜒复杂，下过雨，水面浑浊淤积，山路十八弯，才弯上山头。
谢云裳默默腹诽，老人家的坟是有点偏了。
坟前草比还高，简单收拾收拾，烧香火钱，拜了三拜。
估摸着裴羡要跟他祖父说心里话，谢云裳有眼色的走到一旁。
柳芜衣想起那日女子自信张扬的样，心里总想着扳回一局，璧如现在，“夫人，今日大人己和妾身说了，三日后纳我进门。”
谢云裳扯出个笑：“恭喜。”
柳芜衣以为她是暗自伤怀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，不免得意。
“夫人不必伤心，我只是想找个靠山，一辈子衣食无忧罢了，只要大人还记得院内有我这个人就好，我不会跟您抢主母之位。”
谢云裳微微蹙眉，但没有多说。
她不会去干涉别人的思想，更不会妄图掰过来。
等了片刻，修长身影从小道出来。
谢云裳率先上了马车，裴羡紧随其后。
另一辆马车上只有柳芜衣一人。
“我有话跟你家小姐说。”裴羡坐在谢云裳对面，对千锦使了个眼色，“你去隔壁。”
千锦却是不肯，哼声道：“不，谁知道你要对我家小姐做什么，我不走。”
谢云裳不语，似是默认。
都是被惯的，裴羡忿忿不平，只好命马夫驾车。
马车刚启动，裴羡就开口了。
“咱们商量一下，和离一事先不要宣扬出去，清禾过段日子会来临州，等我过年回京，咱们再去正式和离。”
千锦竖起耳朵，听得仔细。
谢云裳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，“我凭什么听你的，你说保密就保密吗？ ”
裴羡：“若你答应我，太后那里由我去分说，必不会连累谢家。”
啧，真是个令人心动的条件。
谢云裳咬了咬牙，牙齿没咬碎，忍不了。
“不行，我不答应。”
虽然只有半年不到，但人活在世，不争馒头争口气，她来临州不就是想早日和离吗。
至于太后那儿，难不成还能把她谢家……
说不定还真能。
毕竟现在是太后垂帘听政，摄政王监国。
于是她转变话音，“可以暂时答应你。”
“但是你也得答应我，回京后立马和离，不许让我孝敬你娘，不许吩咐命令我，更不许碰我。”
“裴清禾来这儿，我也不会迁就，更不会容忍，等今日回府我就搬出去住，你们不准来打扰我，我玩儿够了就自行回京。”
全篇下来，都是不准、不许。
裴羡阖上双目，缓缓发出“嗯”的一声。
事情谈完，也没有留的必要了。
“好了，你过去吧，柳姑娘还等着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马车就一阵颠簸，似有重物砸上马车的感觉。
谢云裳被这大力陡然撞到地板上，肩膀使不上力，千锦急忙把她扶起来：“小姐，你怎么样。”
裴羡迅速掀开帘子观察，随即震道：
“不好！是山匪埋伏！”
源源不断的巨石从山上滚下来。
外面传来群人欢呼中带着兴奋的呐喊，似乎人还在山头，声音杂乱、带着回音。
裴羡面色一震，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山匪，他当机立断把马夫拽进车厢，独自驾马，飞快在马背上扬了一鞭，像是有冲出包围的趋势。
谢云裳眸中染上惧意，前世她也遇到过匪徒，险些受害，后来是那人救了她。
马车飞快奔驰，扬起一阵尘土。
但后面……却有一道微弱的女音不断传过来。
“大人，救我！”
是柳芜衣！
谢云裳脸色一变，伸出头往回看，发现柳芜衣所坐的马车被巨石砸得西分五裂，从中间断开。
马夫被巨石砸中，头破血流晕死在地，柳芜衣狼狈地趴在一堆残垣中，发髻凌乱，面上的恐惧真切，她不停地向离她越来越远的马车招手，大叫：“救我，救我！大人不要丢下我。”
“不要丢下芜衣。”
“大人，大人！求求你不要丢下我，不要啊！”
几乎一瞬，谢云裳脑子被什么击中。
她连滚带爬的过去，拽住裴羡驾车的手臂，“柳芜衣是你带来的，你不管她了吗！”
“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。”
裴羡目不斜视，驾车的频率反而快了几分：
“这是她的命，受着！”
裴羡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，面无表情。
谢云裳看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女人，身后离她越来越近的十几个山贼，穷凶恶极、目露精光。
裴羡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。
谢云裳在心里，做了个决定：
“裴羡，如果今日她被砍死烧死淹死，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，可同为女子，恕我无法眼睁睁看她被山贼带走，跟你一样袖手旁观。你不会不知道，我们一走了之，她的下场会何等凄惨。”
“我是不喜欢她，但我，也无法做到像大人您这样轻描淡写。纵使不是她，是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、是我厌恶的裴清禾，我都不会见死不救！”
“我跟你，从来不是一路人。”
说完，她没有一点犹豫的跳下车。
“小姐！”千锦想跟着跳下来，但被马夫拉了回去。
大哥教过她，跳下马车时，她死死抱住头和手臂，用肌肉发达的地方与地面摩擦，滚了几转，发髻散落，她迅速站起身。
索性，并未崴到脚。
骑射不止男子要学，她也会。
柳芜衣的马车西分五裂，逃脱的黑色壮马就在不远处。
谢云裳狂奔过去，用力拽住缰绳，翻身上马，目视前方，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，“驾——”，丝毫不拖泥带水，疾驰而去，扬尘漫天。
姿态无比坚定，又冷静。
疾驰而过的风扬起少女背后的发带，肆意张扬。
迎合祭祖的金丝黑袍为她稚嫩的脸庞添上几分庄重和果断。
由裴羡看去，是道极为刚毅的背影。
像座沉重的山，屹立不倒，又像振翅高翔的飞鹰，永不停歇。
他竟从谢云裳的身上看出几分寒光照铁衣，女中豪杰的气魄。
裴羡的心脏抽动了下，血管断裂开来，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流失、埋没、消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