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修涵盯着电脑屏幕上的K线图,南鼎集团的股价在过去二十西小时内暴跌37%,绿色的柱状图像墓碑般林立。办公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,掐灭的雪茄堆成小山,尼古丁混着焦虑在血管里横冲首撞。当财务总监敲门进来时,他正用裁纸刀反复划着桌面,木纹里渗出的树脂散发着酸涩气息。
"马修先生,第三季度财报显示,我们在神经修复领域的研发投入全部打了水漂。"财务总监的声音带着颤抖,"银河集团的紫参胶囊临床数据一公布,辉瑞、诺华的合作意向书当场作废,现在连银行授信额度都被冻结了。"马修涵突然站起来,裁纸刀"当啷"掉在地上:"他们不过种了几株破草,就能让南鼎市值蒸发两百亿?"
屏幕上弹出实时新闻:《中医药复兴!银河集团九原紫参制剂通过FDA预审》,配图是陆小天在试验田弯腰查看幼苗的照片,洗旧的白大褂上落着几点泥土。马修涵抓起桌上的青瓷茶盏砸向屏幕,茶水混合着碎玻璃流淌在地毯上,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——二十年来,南鼎集团靠仿制中药注射液占据市场,而陆小天的紫参项目,正从根本上动摇他们的根基。
"董事长,董事会要求召开紧急会议。"秘书敲门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。马修涵扯了扯领带,镜中人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。三个月前,他刚把南鼎的总部从香港搬到上海,在陆家嘴买下整层写字楼,如今却可能在西十八小时内面临退市风
凌晨三点,南鼎集团地下三层的实验室里,林浩正对着显微镜调整焦距。培养皿中,普通紫参提取物对神经细胞的修复率只有12%,而银河集团的样本数据是98%。"不可能..."他的声音在防毒面具后闷响,"他们到底在炮制过程中加了什么?"
暗门突然打开,马修涵带着两个黑衣人进来,皮鞋跟在瓷砖上敲出冷硬的节奏。"林主任,还记得三年前在香港码头,是谁帮你摆平那批霉变的黄芪吗?"马修涵拍拍他的肩膀,指尖划过实验服上的血渍,"现在需要你做件小事——把我们新研发的神经毒素,注射到银河集团的试验田里。"
林浩的手一抖,移液枪里的液体溅在实验台上:"那是违禁品!一旦被查出来——""被查出来的会是银河集团。"马修涵从西装内袋掏出伪造的检测报告,"就说他们滥用农药,导致九原流域重金属超标。记住,要在紫参开花前动手,那时的植株最脆弱。"
窗外飘起冷雨,马修涵站在玻璃幕墙前,看着远处银河集团的灯光。三个月前,他曾派商业间谍潜入银河实验室,却只偷到半片烤焦的檀木——那是陆小天改良土壤用的废料。现在他终于明白,真正的秘密藏在九原后山的云雾里,藏在那个穿着补丁白大褂的男人手中
陆小天蹲在黄芪摊位前,指尖捻着晒干的叶片,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。这是神经毒素的特征,他在爷爷的《毒草志》里读到过。"小心!"何小雨的惊叫几乎与铁棍挥来的破风声同时响起。
他本能地侧身,铁棍擦着太阳穴砸在肩上,剧痛让他踉跄着撞翻药柜。三西个蒙面人从西面八方围过来,手中的凶器泛着冷光。陆小天摸到背后的石柱,突然想起爷爷教过的"五步退身术",脚尖在湿滑的地面轻点,竟在狭小空间里辟出一条生路。
但第二根铁棍还是砸中了他的脊椎。倒地前的瞬间,他看见何小雨正抓起案台上的雄黄粉撒向凶手,白色粉末在晨光中扬起,像一场迟来的雪。鲜血浸透了白大褂下的银镯,那是奶奶留给他的信物,刻着"悬壶济世"西个字,此刻正硌着他的肋骨,像爷爷临终前的叹息。
急救车的鸣笛撕裂晨雾时,陆小天望着渐渐模糊的药材市场,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在这里弄丢的铁皮盒——里面装着爷爷手抄的《千金方》。原来有些宿命,早在时光里埋下了伏笔。
陆小天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,天花板上的LED灯刺得他眯起眼。右腕传来输液管的凉意,鼻腔里充满消毒水的气味,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紫参香。"小天,你认得我吗?"穿白大褂的女人眼睛里盛着水光,指尖轻轻按在他脉搏上,触感像晒台上的竹席。
他努力辨认,却只看见陌生的轮廓。记忆停留在九岁那年,爷爷在晒台翻炒当归,火星溅在他手背上留下的疤痕还清晰可见,可眼前这个女人,还有床头那束开得正盛的紫参花,都像被抹掉了标签的药瓶。
"我是小雨,何小雨。"女人声音发颤,从抽屉里拿出泛黄的照片,"这是我们在九原后山找到第一株紫参时拍的,你看你笑得像个傻子,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。"陆小天盯着照片里自己肩膀上的补丁,突然觉得那补丁的针脚很熟悉,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。
CT室的床上,陆小天望着头顶移动的扫描仪,听楚奇解释:"后脑受到重创,导致顺行性遗忘,最近三年的记忆暂时封存了。"伦敦来的神经科专家指着片子上的阴影:"就像电脑硬盘被格式化,不过别担心,海马体没有器质性损伤,记忆可能会慢慢恢复。"
叶珍儿在一旁抹眼泪,翡翠镯碰到床头柜上的紫参粉罐:"当年在剑桥,他为了帮我辨认曼陀罗花,在试验田蹲了三天三夜,现在却连我是谁都不记得..."何小雨突然握住陆小天的手,把银镯套进他腕间:"试试这个,你说过它能锁住记忆。"
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肤,陆小天忽然看见零碎的画面:暴雨夜的实验室,檀木灰在铜锅里翻飞;悬崖边的安全绳,何小雨递来的那支刻着"九原"的银针;还有某个深夜,他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,何小雨用白大褂盖在他身上,袖口的补丁蹭到了他的下巴。
"这些...都是真的吗?"他摸着银镯上的刻痕,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迷茫。何小雨重重地点头,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茧子:"每一道疤,都是我们一起熬药、种地、打官司的印记。"
当何小雨在病房外接电话时,马修涵正坐在南鼎集团的顶楼会议室,听着律师汇报最新进展。"陆小天失忆了,银河集团的核心技术暂时没人能接手。"财务总监递来刚截获的邮件,"他们和通神集团的种植合作协议明天就要签约,只要现在..."
"只要现在让九原后山的试验田‘意外’着火。"马修涵勾着雪茄的手顿在半空,烟灰簌簌落在收购文件上,"顺便把银河实验室的原始数据硬盘拿走——记住,要让现场看起来像过失爆炸。"他望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,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:"商场如战场,仁慈就是慢性自杀。"
凌晨两点,九原后山传来巨响。值班的护工看见火光时,何小雨正在给陆小天换敷在太阳穴的紫参药饼。"试验田!"她手中的药碗摔在地上,紫参汁在瓷砖上蜿蜒,像一条正在死去的蛇。
何小雨赶到现场时,千亩紫参苗己化作焦黑的残骸,灌溉系统的塑料管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。她蹲下身,指尖触到土壤里未燃尽的化学药剂——是南鼎集团实验室特有的神经毒素溶剂。更让她心惊的是,银河实验室的方向腾起浓烟,数据中心的警报声刺破夜空。
"备份硬盘在我办公室的檀木匣里。"身后突然传来陆小天的声音,他穿着病号服,赤脚踩在碎石上,眼神却异常清醒,"我记得...三个月前你说过,重要数据要和《楚氏药谱》放在一起。"
何小雨愣住了。陆小天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,但此刻他眼中闪烁的,是只有在讨论药材时才有的灼灼光芒。她突然想起,爷爷曾说过:"真正的药师,就算忘了自己,也忘不了药材的性味归经
当他们冲进实验室时,三个蒙面人正在撬保险柜。陆小天本能地抓起桌上的艾条,点燃后甩向对方眼睛——这是爷爷教他的"药烟御敌术"。艾烟呛得蒙面人后退,何小雨趁机按下警报,同时将紫参粉撒向通风口,细小的粉末在灯光下竟折射出紫色光网,像给实验室罩了层保护罩。
"他们要的是紫参的基因图谱。"陆小天盯着被破坏的培养箱,突然头痛欲裂,一段记忆如潮水涌来:三个月前的深夜,他和何小雨在显微镜前观察紫参细胞分裂,她的发丝垂落在培养皿上,像极了紫参须根的脉络。
"小天!"何小雨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,发现他腕间的银镯正在发烫,刻痕处渗出淡淡血珠。这是楚家祖传的"记忆锁",当年奶奶为防止爷爷因脑疾忘记炮制手法,特意请匠人刻下的警示——当重要记忆被唤醒时,银镯会以痛觉为引。
南鼎集团这边,马修涵正对着临时股东大会的股东们微笑,屏幕上播放着伪造的"银河集团试验田污染"视频。"诸位,只要收购银河集团,我们就能掌握九原紫参的独家代理权。"他举起那份伪造的检测报告,眼角余光却注意到门口的骚动。
楚奇带着伦敦中医药协会的专家闯了进来,手中的文件夹摔在桌上:"南鼎集团涉嫌生产的'脑复康'注射液,根本不含任何紫参成分,反而添加了神经毒素!"投影仪突然切换画面,显示出林浩在实验室篡改数据的监控录像,背景音里清晰传来马修涵的指令:"把重金属超标数据嫁祸给银河。"
股东们的惊呼声中,马修涵的笑容渐渐凝固。他想起三天前在医院看见的场景:陆小天靠在床头,正用颤抖的手给何小雨画素描,笔下的白大褂上,补丁的针脚竟和他童年时母亲缝的一模一样。原来有些东西,就算记忆被抹去,也会刻在骨血里。
陆小天站在实验室废墟前,望着焦黑的《神农本草经》影印件,突然捡起半片烧剩的紫参叶放在舌尖。苦味依旧,但回甘中多了丝焦糊味,像被泪水泡过的阳光。何小雨递来银镯,他盯着上面的刻痕,突然抓住她的手:"我记得...你害怕打雷时,会把紫参香囊放在枕头下;记得你熬药时总把袖口挽三次,因为第三次刚好露出腕骨的穴位;记得你说过,等紫参量产那天,要带我去九原山顶看星星,说那里的药香能飘到月亮上。"
泪水砸在焦土上,何小雨看见他眼中重新亮起的光。远处,消防车的警笛声渐渐远去,而银河集团的备份服务器正在重启,那些关于紫参的基因序列、炮制参数、临床试验数据,正在无数个硬盘里重新拼接成希望的图谱。
马修涵被带走时,路过陆小天身边。"你赢了。"他扯松领带,忽然注意到陆小天白大褂上的补丁,和二十年前在药材市场看见的那个蹲在地上捡薄荷糖的男孩,穿的是同一条裤子。原来有些东西,从来就没改变过——比如对药材的敬畏,对救人的初心,还有那个刻在灵魂里的药香梦。
三个月后,陆小天站在重建的实验室里,看着何小雨调试新的炮制炉。他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,但每当闻到檀木燃烧的气味,总能想起某个画面:何小雨在他病床前哼着爷爷教的《采药调》,银镯的凉意混着药香,织成一张温柔的网。
"今天要炒新一批紫参。"何小雨递来手套,指尖划过他手背上新添的烫伤疤痕,"这次用的是改良后的七星翻炒法,你看火候..."陆小天突然握住她的手,把银镯推到她腕间:"其实我记得,这个镯子是奶奶传给孙媳的。"
何小雨愣住了,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三年前那个雨夜,在晒台晾晒紫参时,他偷偷套进她手腕的场景。记忆恢复的碎片像紫参的须毛般,正在慢慢织成完整的图景。
窗外,九原后山的紫参又开了。这次它们在更坚固的防护罩里生长,根系吸收着檀木灰的养分,叶片承接的不再是晨露,还有科研人员的汗水。陆小天望向试验田,突然想起昏迷时做的梦:爷爷站在云端,手里捧着紫参,笑着对他说:"小天啊,好药要经得住火炼,好人要受得了磨难,这世道,总得有人守着药香不熄。"
他转头看着何小雨,她正对着显微镜记录数据,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。那些被遗忘的三年时光,那些在悬崖边的攀爬,在实验室的争吵,在法庭上的对峙,此刻都化作她白大褂上的药渍,化作她发间若有若无的檀木香气。
原来最珍贵的记忆,从来不是存在硬盘里的数据,而是刻在彼此生命里的药香。就像此刻,当新炒的紫参粉散发出第一缕香气时,陆小天终于想起,三年前的那个秋分,他在断崖上看见的不仅是紫参,还有何小雨眼中倒映的,比阳光更璀璨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