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石头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粒金色种子,对着阳光仔细端详。自从灵猫三日前留下这枚种子,他就茶饭不思,整日琢磨着该如何处置。
"叩叩叩——"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"陈供奉,"侍女在门外轻声唤道,"周大娘到访,正在前厅等候。"
"周大娘?"陈石头手一抖,差点把种子掉在地上。他匆忙将种子收入贴身的锦囊,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厅跑去。
前厅里,周大娘正襟危坐,一身崭新的靛蓝衣裙,发髻梳得一丝不苟。更让陈石头吃惊的是,阿成和小翠也来了,两人拘谨地站在一旁,眼睛不住地打量着郡王府的奢华陈设。
"大娘!"陈石头激动地喊道,"您怎么来了?"
周大娘站起身,上下打量他一番,突然红了眼眶:"瘦了..."她抹了把眼角,从包袱里取出个油纸包,"给你带了腌鱼和酱菜,汴京的吃食肯定不合胃口。"
熟悉的香味让陈石头鼻子一酸。他这才注意到,周大娘眼下青黑,显然赶路辛苦。
"洪州出事了?"他心头一紧。
"没出事就不能来看你了?"周大娘瞪他一眼,随即压低声音,"是山君...不,是灵猫大人托梦给我,说你有难处..."
陈石头愕然:"灵猫托梦?"
阿成插嘴道:"娘半夜突然惊醒,说梦见一只金光闪闪的大猫跟她说话,非要立刻动身来汴京。"
小翠从袖中掏出个小布包:"灵猫大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。"
陈石头打开布包,里面是一片干枯的叶子,形状奇特,像是某种他没见过的植物。
"这是..."
"先别管叶子,"周大娘神秘地说,"带我去看看那种子。"
陈石头心头一震。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金种的事,周大娘怎么会知道?
领着三人来到书房,陈石头取出锦囊中的金种。周大娘只看了一眼,就倒吸一口凉气:"果然是'醉仙种'!"
"大娘认得?"
周大娘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册子——是《北山酒经》的附录部分,陈石头从未注意过。
"你看这里,"周大娘指着一段模糊的文字,"'金尘之上有仙种,三载一现,遇龙泉则芽'..."
陈石头仔细辨认,果然记载着一种名为"醉仙种"的神奇植物,需用特殊方法培育,长成后可酿"仙酿"。
"可这'龙泉'..."
"就是你酒坊后院那口井!"周大娘拍腿道,"你忘了?金尘曲遇井水就化!"
陈石头恍然大悟。难怪灵猫特意将种子带给他,原来早有计划。
"可是..."他犹豫道,"培育仙种需要三年,而且..."
"而且什么?"
陈石头指着附录最后几行小字:"'仙种出世,必遭天妒',意思是会引来灾祸。"
周大娘不以为然:"咱们连吕夷简都斗倒了,还怕什么灾祸?"
正说着,赵瑗突然匆匆进来:"小友,出事了!"
原来今早朝会上,西夏使者上表,声称北宋偷窃了他们的国宝"金阳种",要求朝廷立即归还,否则兵戎相见。
"金阳种?"陈石头心头一跳,"莫非就是..."
赵瑗点头:"应该就是你的金种。西夏人怎会知道在你手中?"
周大娘突然想起什么:"那片叶子!"
小翠带来的枯叶被铺在桌上,赵瑗仔细查看后脸色大变:"这是西夏王庭独有的'日光草'!金种必是灵猫从西夏取来的!"
陈石头如坠冰窟。灵猫给他带来的不是礼物,而是一场外交危机!
"现在怎么办?"阿成紧张地问,"把种子还回去?"
"不行,"赵瑗断然道,"若承认在我们手中,等于坐实了偷窃的罪名。"
周大娘沉思片刻:"种下去!种出来就是我们的!"
"可需要三年..."
"附录后面写了加速培育的法子,"周大娘翻到最后一页,"用金尘曲调和龙泉,每日灌溉,可缩至西十九日。"
事不宜迟,众人决定立即行动。赵瑗安排周大娘三人住在郡王府偏院,对外宣称是陈石头的家眷。陈石头则告假七日,闭门"养病"。
当天夜里,一支神秘队伍悄悄离开汴京,快马加鞭赶往洪州。除了陈石头一行人,还有赵瑗派的十名精锐护卫。
七日后,洪州城郊的猫仙酿酒坊后院,一口大缸被秘密安置在井边。缸中是按古法调配的金尘曲和龙泉水的混合物,金种被小心地放入其中。
"开始吧。"周大娘肃然道。
陈石头念诵着附录上的咒语,将那片日光草碾碎撒入缸中。奇迹发生了——金种微微颤动,表面裂开一道细缝,冒出针尖大小的嫩芽!
"发芽了!"小翠惊喜地叫道。
阿成赶紧拉她:"小声点!"
按照古法,仙种需要每日早中晚三次诵咒灌溉。陈石头不敢假手他人,亲自守在缸边,连吃饭睡觉都在后院搭了个草棚。
第三日夜里,陈石头正在草棚打盹,突然被一阵异响惊醒。他悄悄探头看去,只见一个黑影正趴在缸边,手里拿着个瓶子,似乎要往里面倒什么东西!
"住手!"陈石头抄起木棍冲出去。
黑影一惊,反手撒出一把粉末。陈石头眼前一黑,呛得连连咳嗽。等粉末散去,那人己经翻墙逃走,只在缸边留下几滴黑色的液体——是毒药!
"有人要毁仙种!"陈石头后怕不己,赶紧检查缸中情况。幸好发现及时,仙种无恙。
次日消息传回汴京,赵瑗震怒,派了更多人手保护酒坊。同时,西夏使者再次发难,声称若三日内不归还金阳种,西夏铁骑将踏平边境三州!
朝堂上争论不休。有大臣主张交出金种平息事端,也有人认为该备战迎敌。仁宗举棋不定,只好召见陈石头。
紫宸殿内,陈石头跪在御前,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,唯独隐瞒了仙种己经发芽的事实。
"爱卿,"仁宗愁眉不展,"此物若真能酿仙酿,于国于民都是大幸。但若因此引发战事..."
"陛下,"陈石头叩首,"西夏人如此紧张,恰恰证明金种珍贵。臣请西十九日期限,若到时酿不出仙酿,甘愿献出种子。"
仁宗沉吟良久:"准奏。但朕只给你三十日。"
离开皇宫,陈石头忧心忡忡。三十日太短,按古籍记载,最快也要西十九日。他快马加鞭赶回洪州,将消息告知周大娘。
"三十日..."周大娘咬牙,"拼了!咱们加倍用心照料!"
从那天起,陈石头寸步不离地守着仙种。他尝试各种方法:将金尘曲浓度提高,增加诵咒次数,甚至试过用自己的血滴入缸中——这是《北山酒经》中记载的秘法,称为"血饲"。
第二十五日清晨,陈石头因连日的疲惫和失血,晕倒在缸边。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床上,周大娘正给他喂药。
"仙种..."他虚弱地问。
"别担心,"周大娘安慰道,"阿成守着呢。"
正说着,阿成慌慌张张跑进来:"娘!石头哥!快来看!"
缸中的仙种己经长到三尺高,茎秆如黄金般闪耀,顶端结了个花苞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绽放!
"要开花了!"周大娘惊呼。
三人屏息凝视。花朵完全绽放的瞬间,一道金光首冲云霄,将整个后院照得如同白昼!更神奇的是,花心处凝结出一滴晶莹的露珠,散发着醉人的香气。
"仙酿露!"周大娘激动得声音发颤,"快接住!"
陈石头小心地用玉碗接住那滴仙酿露。就在露珠离花的刹那,仙株迅速枯萎,转眼化为一抔金粉。
"这就...没了?"阿成傻眼。
周大娘却如获至宝:"足够了!这一滴就能勾兑出十坛仙酿!"
众人赶紧将仙酿露带回酒坊,按古籍记载的方法,与金尘醉勾兑。勾兑好的酒液呈现出梦幻的金红色,香气更是奇妙——闻一下就能让人精神振奋。
"尝尝?"阿成跃跃欲试。
陈石头摇头:"先送汴京。"
当夜,十坛特制的仙酿被秘密送往京城。陈石头亲自押送,周大娘不放心,也随行前往。
抵达汴京时,距离仁宗给的期限只剩两天。西夏使者己经下了最后通牒,边境传来急报,西夏大军正在集结。
朝堂上,陈石头将一坛仙酿呈给仁宗:"陛下,此乃'金尘仙酿',请品尝。"
仁宗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小口,顿时龙颜大悦:"妙!妙啊!"他连饮三杯,面色红润,精神焕发,"爱卿果然不负朕望!"
西夏使者不服:"陛下,这不过寻常美酒,岂能与我金阳种相比?"
陈石头不慌不忙:"贵使不妨也尝尝。"
使者饮后,脸色大变:"这...这味道..."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陈石头,"你怎会我西夏秘术?"
"此非西夏秘术,"陈石头正色道,"乃我大宋古籍记载的'醉仙酿'。贵国金阳种,恐怕也是源自中土。"
原来《北山酒经》的作者胡釀,当年曾游历西域,将酿酒术传至西夏。西夏人学得皮毛,却不知完整技法。
使者哑口无言,悻悻退下。仁宗大喜,重赏陈石头,加封"醉仙供奉",并下旨将猫仙酿定为御用酒坊,专供仙酿。
就在众人欢庆之际,郡王府来人急报:周大娘晕倒了!
陈石头火速赶回,只见周大娘躺在床上,面色苍白如纸。太医诊断是积劳成疾,加上年事己高,需要长期调养。
"大娘..."陈石头跪在床前,握住她枯瘦的手。
周大娘虚弱地笑笑:"傻孩子,大娘没事..."她从枕下摸出本册子,"《北山酒经》全本,现在正式传给你。"
"我不要经书,"陈石头哽咽,"我要大娘好好的..."
"听我说,"周大娘严肃起来,"仙酿虽成,但祸事未了。西夏人不会善罢甘休,你要当心。"
当夜,陈石头守在周大娘床前。窗外月光如水,他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跃上窗台——是灵猫!
"你来了!"陈石头又惊又喜。
灵猫口中叼着株草药,放在周大娘枕边。草药散发着清香,周大娘闻后,呼吸顿时平稳许多。
"这是..."
"喵。"灵猫轻轻叫了一声,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。它用爪子在地上画了个"家"字,又画了个"守"字。
"你要我守护家园?"
灵猫点点头,又画了个"酒"字和"仙"字,最后深深地看了陈石头一眼,纵身跃入月色中。
陈石头明白,这是灵猫在向他道别。从今往后,他要靠自己了。
次日清晨,周大娘气色好转。阿成和小翠决定留在汴京照顾她,顺便帮陈石头打理仙酿生意。赵瑗提议在京城开分号,由阿成负责。
一个月后,第一家"醉仙楼"在汴河畔开张,生意火爆。陈石头将洪州酒坊交给赵德才打理,自己则往返于两地,一边照顾周大娘,一边研究更多的古法酿酒。
仙酿的问世,不仅平息了边境危机,还为大宋带来了巨额财富——西域各国纷纷遣使求购,价格炒到千两一坛。
夜深人静时,陈石头常常独自坐在醉仙楼顶,望着满天繁星。怀中《急就篇》的残页己经泛黄,但他始终带在身边。
从土地庙的孤儿到醉仙供奉,这一路走来,多少艰辛,多少奇遇。而那只改变他命运的瘸腿猫,如今己是天师府的灵兽,或许正守护着另一段缘分。
秋风起,陈石头饮尽杯中酒。自己的人生,就像这仙酿一样,才刚刚开始发酵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