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初次相遇

林深的指尖触到那片颤抖的肌肤时，窗外最后一缕夕照正从爬山虎的枯藤间坠落。

老式铜铃还在门框上摇晃，栀子花的香气己经漫到工作台前。他能听见丝绸裙摆擦过藤编椅面的窸窣，像某种夜行动物掠过月光下的芦苇丛。

"听说您能用手指读心？"女人的声音裹着蜂蜜色的震颤，尾音轻轻蹭过他的耳膜。林深将消毒棉片按在酒精瓶口，金属碰撞声清脆如刀锋出鞘。

"那是骗小姑娘的把戏。"他摸到纹身机的电源线，聚西氟乙烯包裹的导线在掌心蜿蜒如蛇，"苏小姐想要什么图案？"

空气突然凝固。他听见珍珠耳坠撞击锁骨的声音，丝绸从肩头滑落的声响，然后是肌肤贴着皮革椅面的细微粘腻声。栀子花香突然浓烈得呛人，混着汗液蒸腾的咸涩。

"左边肩胛骨，蝴蝶停留的位置。"她的气息扑在他喉结下方三寸，"要能感受到振翅时鳞粉落下的触感。"

林深的喉结动了动。常年浸泡在酒精里的手指悬在半空，纹身机发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鸣。他想起十七岁那年被镁火烧毁视网膜前看到的最后画面——母亲后颈的蓝闪蝶在火焰中蜷曲成灰。

皮质转椅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吱呀作响。消毒过的指尖触到微凉的肩胛骨，那片肌肤立刻泛起细小的战栗。他沿着骨骼边缘缓慢游走，指腹下的肌理时而紧绷如弦时而绵软如絮。

"这是你设计的新把戏？"苏棠突然轻笑，脊椎随着笑声波浪般起伏，"用体温测绘人体地图？"

林深的拇指卡在蝴蝶突起的翼骨处："怕痒的客人应该选喷枪彩绘。"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钢管，"传统针扎法需要......"

尾音消融在突然贴近的体温里。苏棠的后背完全贴上了他的前胸，发梢扫过他的腕表表盘。他闻到更隐秘的香气从她颈窝渗出，是广藿香混着熟透的无花果。

"你呼吸乱了。"她侧过头，嘴唇擦过他握着纹身机的手肘内侧，"需要我教你调整频率吗？传说林先生能用震动幅度读心跳？"

工作台上的老式座钟突然报时，惊起檐角沉睡的鸽子。林深猛地后撤，撞翻了盛着靛蓝颜料的玻璃皿。粘稠的液体顺着桌沿滴落，在地板上绽开孔雀尾翎般的纹路。

黑暗中传来衣料摩擦的响动。苏棠的指甲刮过他小臂静脉："七天后这个时间，我要看到蝴蝶翅膀上的磷光。"门轴转动的呻吟吞没了她的轻笑，"用你特制的夜光墨水，林先生。"

当铜铃的余韵彻底消散，林深摸到转椅上残留的体温。他解开右手绷带，烧伤疤痕在潮湿空气里隐隐发烫。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触觉记忆正从神经末梢苏醒——十七岁的火场里，曾有人用同样颤抖的指尖抚过他灼伤的瞳孔。

第七天傍晚暴雨倾盆，林深在调制夜光墨水时咬破了舌尖。

血腥气在口腔炸开的瞬间，工作间顶灯突然熄灭。雷声碾过屋顶的轰鸣声中，他准确摸到第三层抽屉的备用蜡烛。蜂蜡燃烧的气味裹着雨腥气，将玻璃窗熏成浑浊的琥珀色。

"看来我的蝴蝶注定要浴火重生。"苏棠的声音混着潮湿水汽贴在后颈。林深转身时撞倒烛台，融化的蜡油溅上手背，疼痛与十七岁那场大火惊人相似。

黑暗中响起金属搭扣弹开的脆响，丝绸腰带滑落在地的动静像蛇蜕皮。苏棠握着他的手腕按上的腰线："温度够吗？"她的拇指按在他突突跳动的桡动脉处，"或者需要更亲密的测温方式？"

林深扯开急救箱的手抖得厉害，酒精棉球滚进工作台缝隙。当他触到对方肩胛骨时，暴雨骤然停歇，水珠从生锈的消防梯滴落声被无限放大。特制墨水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磷火色，纹身针刚刺破皮肤就腾起青烟。

"你在墨水裡掺了什么？"苏棠的喘息带着痛楚的颤音。林深的手指正压住她突起的脊椎骨，那些随呼吸起伏的弧度像某种古老的密码。

"蜂毒。"他听见纹身机频率突然紊乱，"你说要感受振翅的刺痛。"冷汗顺着鼻梁滑落，滴在她蝴蝶骨凹陷处积成微型水洼。

苏棠突然翻身抓住他残损的右手，烧伤疤痕贴在她左胸第西根肋骨的位置。林深脑中炸开镁光灯般的惨白，记忆碎片里那只烧焦的蓝闪蝶正在她心跳声中复活。

"你这里..."她的指甲掐进他无名指根部，"藏着一幅微型刺青。"雷声再次炸响时，林深终于摸到那个凸起的图案——是消防通道标志的变形体，用隐形墨水刻在疤痕组织深处。

缠满绷带的画框突然从墙上坠落，泛黄的素描纸在雨水中舒展。十七岁的自己正站在画纸中央，身后是熊熊燃烧的诊疗室玻璃窗，而窗前分明立着穿白大褂的少女轮廓。

暴雨裹着栀子花香再度倾泻而下，苏棠含住他渗血的指尖："现在轮到我的蝴蝶吞噬火焰了。"她牵引着纹身机扎向自己心口，夜光墨水突然迸发出妖异的钴蓝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