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皓撞开粮仓木门时,陈年黍米渗出的紫黑色黏液在月光下泛着腐油的光泽,像凝固的血块般黏在门缝边缘。守夜人老吴瘫在墙角的姿势诡异扭曲,手中酒壶爬满蛛网状血丝,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仿佛从深潭底部传来,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。白狼颈间七叶莲纹路突然灼烧,在潮湿的空气中烙出青荧荧的光痕,每道纹路都像活过来的蜈蚣在皮肤下游走。
"阿黄!"牧童阿宝的哭喊刺破雨夜时,丁平举着火把冲进粮仓。摇曳的火光中,梁柱间蛛网般的紫色菌丝正随着白狼的逼近急速收缩,每根菌丝末端都悬着米粒大小的肉瘤,在气流中微微颤动。后院突然传来铁器断裂的脆响——黑狼暴起时撞断了铁匠铺的拴马桩,半截铁链拖在地上,火星子溅进积水潭里发出滋滋声响。
柳芸娘握紧翡翠项链追出来时,药柜顶层的狼毒花粉罐早己空了大半。丁大勇的义肢卡住黑狼咽喉,精钢指节擦过狼牙迸出蓝白色火星,"反了!全都反了!"他的咆哮混着暴雨击打屋檐的声音,震得廊下风铃疯狂作响。黑狼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粮仓方向翻涌的紫雾,项圈上的荆棘纹路突然刺穿铁匠手掌,鲜血顺着齿轮缝隙滴落在地,瞬间被某种力量吸收得干干净净。
粮仓内,丁皓正用爪子刨开霉变的谷堆。阿宝被菌丝缠住脚踝倒吊在半空,挣扎时踢落的黍米在紫雾中浮浮沉沉。白狼纵身跃起的刹那,七叶莲纹路突然绽放青光,菌丝如遇沸雪般消融,化作紫色烟雾消散在梁柱间。"是山神爷显灵了啊!"老吴挣扎着摸到酒壶碎片,却见碎片里映出白狼额间浮现的月牙图腾——与二十年前咬死他女儿的恶狼额间印记分毫不差。
丁平扶起阿宝时,火把突然被某种力量扑灭。黑暗中,紫色菌丝以惊人的速度疯长,缠住少年脚腕往谷堆深处拖拽。白狼发出前所未有的长嗥,声波震得梁上积尘如雪崩落,翡翠坠子从柳芸娘手中挣脱,悬浮在粮仓上空迸出绿芒。"平儿,快抓住!"丁大勇的吼声混着铁链哗响破门而入。黑狼拖着半截拴马桩冲进菌丝阵,荆棘纹路在紫雾中暴涨成血色藤蔓,将靠近的菌丝绞成飞溅的碎末。
丁平在混乱中摸到黑狼流血的脖颈,锁骨处的胎记突然灼痛。他看见二十年前的画面如走马灯闪现:父亲挥刀斩向母狼时,母亲腕间的齿痕泛着同样的紫黑色,而襁褓中的自己正被柳芸娘抱在怀里,翡翠坠子映出的绿光中浮着相同的月牙图腾。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柳芸娘将翡翠按进霉变的谷堆。青光如涟漪荡开,所有菌丝收缩成拳头大的肉瘤。白狼扑上去撕咬时,肉瘤突然爆开,溅出的汁液在丁皓额间腐蚀出冒烟的伤口。"是狼毒花混了人血。"柳芸娘用银簪挑起残留的菌丝,簪头瞬间发黑,"有人在养蛊。"丁大勇突然抢过银簪折断,暴喝声惊飞檐上乌鸦:"把这狼崽子处理了!"
丁平抱着昏迷的白狼后退,踩碎满地冰霜。黑狼项圈的荆棘纹路突然收缩,在它脖颈烙出枫叶状焦痕。少年低头看见白狼伤口渗出的不是血,而是泛着荧光的蓝色液体,正缓缓渗入自己胎记。这种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泪,同样带着月桂叶的苦涩与松脂的黏稠。
晨雾弥漫时,丁皓在药房草垫上抽搐。柳芸娘用古法熬制的药汤冒出蛇形蒸汽,翡翠坠子悬在蒸汽中嗡嗡震颤。"当年咬我的...不是狼。"妇人突然抓住儿子手腕,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肉,"你爹的义肢里有..."话音未落,后院传来铁器坠地的巨响。丁平冲出去时,只见黑狼撞翻了整排武器架,半截铁链缠着带血的镇纸——正是镇长书房丢失的青铜狼头镇纸。
"宰了这畜生!"丁大勇的咆哮震落柿子树最后一片枯叶。暮色中,丁平背着白狼逃向后山。黑狼的脚印在雪地里忽深忽浅,荆棘纹路沿途生长出带刺的藤蔓。少年在崖边回头时,看见全镇灯火如毒蛇竖瞳,而白狼额间的腐蚀伤正渗出冰蓝荧光,照亮岩壁上古老的狼形岩画——那些被风雨侵蚀的图腾中,分明有一个与丁平胎记形状相同的月牙标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