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芸娘指尖刚掠过《兽语术残卷》泛黄的纸页,窗外便涌进镇民焚烧染病牲畜的焦臭味。那气味混着狼毒花的苦腥钻进窗缝,在翡翠项链的幽光里凝成灰黑色的雾。卷末朱砂小字"此术若绝,狼王当立"正被油灯爆出的火星舔舐,"立"字最后一竖突然蜷曲,像条被斩断的蛇尾。
"娘!"木闩断裂的脆响惊飞梁上燕雀,丁平撞开药房门时,正看见母亲指尖捏着残卷悬在烛火上方。少年扑上来抢夺,袖摆带翻了砚台,松烟墨汁在青砖上蜿蜒成扭曲的狼首。可当他攥住那页纸时,触感却似空白账册——真正的典籍正躺在药碾槽里燃烧,狼毒花粉混着纸灰腾起紫烟,将柳芸娘的白发染成暗金色。
地窖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闷响,仿佛石山开裂。丁青撞塌第三根拴马桩的瞬间,新生的骨刃划破穹顶月光,刃口泛着青铜冷光,边缘流转的暗纹竟与祠堂梁柱上的狼首图腾分毫不差。这匹曾经的黑狼崽突然人立而起,前爪按住心口位置——那里有团暗红纹路正从荆棘项圈的残痕里渗出,如熔金般蔓延,逐渐凝出与洞窟壁画相同的王冠图腾。
"平儿看好了。"柳芸娘突然抓住儿子手腕,指甲掐进他掌心未愈的咬痕。烧剩的残页贴上血渍的刹那,焦黑纸面竟如活物般蠕动,浮现出动态墨影:二十年前的雪夜,年轻的她跪在祠堂香案前,狼皮襁褓里的婴儿左肩,正显出血色狼爪胎记。陈药师踹门的巨响传来时,妇人将残页按进儿子虎口,翡翠项链突然脱离颈间,坠入燃烧的药碾。
"带青哥儿去后山!"柳芸娘的声音混着紫烟呛进丁平肺里。她转身时,簪在白发间的银狼首突然融化,滚烫的银汁滴落青砖,竟凝成"快走"二字。丁平被拽着踉跄后退时,看见母亲袖口露出半截刺青——与丁青颈间正在蔓延的王冠图腾完全一致。
黑狼齿尖咬住少年后领跃出窗棂的瞬间,白狼丁皓的长嗥撕裂夜空。崖顶的月光里,它冰蓝瞳孔映着药房冲天的紫烟,以及烟雾中若隐若现的巨狼虚影——那虚影额间的月牙斑,正与丁皓耳后毛发下的烙印完美重合。山风掀起少年衣摆,露出锁骨处与丁青同款的咬痕,此刻正泛着与紫烟相同的幽光。
"为什么要烧了......"溪涧边的鹅卵石上,丁平抖着手展开残页,焦黑纸面却只剩淡淡灰痕。丁青突然低吟着用骨刃划破自己前爪,血珠滴在残页上的刹那,褪色的墨迹竟重新聚成文字:"王血现世日,兽语断绝时"。少年腕间因拽扯铁链新结的荆棘状痂痕突然发烫,与黑狼颈间的王冠图腾共振,在水面投下重叠的狼影。
地窖暗门被撞开的瞬间,柳芸娘吞下了最后一粒滚圆的药丸。陈药师举着的松明火把照亮她嘴角的黑血,却没看见她藏在袖中的银针刺向自己腕脉。"你以为烧了书就能阻止......"话未说完,妇人突然抬袖,银针精准刺入对方颈侧天容穴。燃烧的翡翠项链轰然炸开,绿焰裹着狼毒花粉席卷密室,将陈药师的惊叫与石壁上的古老咒文一同吞噬。
后半夜的山洞里,丁青正在用骨刃雕刻岩壁。暗红纹路随着它的动作蔓延,每一道刻痕都渗出微光,逐渐组成与《兽语术残卷》相同的楔形古文字。丁平抱膝坐在角落,忽然发现腕间刺痕渗出青黑汁液——那气味、那温度,竟与母亲药碾中腾起的紫烟分毫不差。黑狼雕刻的动作突然停顿,转头望向洞外,竖耳聆听着只有它能听见的机关兽齿轮转动声。
当白狼叼着染血的银项圈冲进山洞时,第一缕朝阳正刺破云层。丁皓将项圈碎片按在岩壁文字上的瞬间,冰蓝瞳孔突然淌出血泪。丁平惊恐地看见,那些刚刻好的古文字在晨光中扭曲变幻,渐渐拼出母亲的面容——她的唇瓣无声开合,重复着三个口型,那是丁平幼年时最熟悉的、哄他喝药的口型:"杀了我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