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红沙丘如亿万年前凝固的血浪铺向天际时,十二只沙鸢正以独眼为首,在烈日下盘旋成逐渐收缩的绞索阵。陈小满用褪色的头巾裹紧怀中的阿蒙,对着天空竖起中指:"有本事下来单挑!老娘把你们的爪子掰下来当牙签!"话音未落,领头沙鸢突然敛翅俯冲,铁爪撕开她后背的皮囊,半袋用红柳枝熏制的肉干如红雨般坠落,在沙地上砸出细碎的坑洼。
"省点力气对付活物。"丁平将林月护在身后,袖口不经意间滑出她昨夜系在他腕间的红绳——绳结处新缀的狼牙沾着若有若无的薄荷香,那是林月用最后一把迷迭香熏制过的。沙鸢群陡然拔高,在碧空勾勒出巨大的狼首图腾,而狼首的眼窝处,赫然是镇长家族的青铜徽章。黑狼丁青的骨刃劈向扑面而来的沙尘,却意外斩落一片青铜铃铛,铃身刻着"丝路狼商护卫铃"的古篆,边缘还残留着风干的血渍。
"糟了!这是沙葬铃!"老牧民巴图突然猛抽骆驼,他腰间的兽皮袋应声炸裂,百枚刻着狼首的古钱币滚进沙地。白狼丁皓额间的银辉骤然亮起,照亮了钱币上的纹路——每枚方孔钱里都嵌着一枚微缩的狼牙箭矢,箭头正齐齐指向西南方那片枯死的胡杨林。阿蒙在林月怀中咯咯笑出声,肉乎乎的小手抓向虚空,那些微缩箭矢竟凌空组成箭阵,宛如活物般颤动着,首指胡杨林中最粗壮的那棵枯木。
沙尘暴如城墙般压来时,丁平将林月按进深深的沙沟。狂风卷走他遮面的麻布,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。林月突然踮脚,咬破自己的指尖,将血抹在他干裂的唇上:"大漠传说,饮过心上人血的人......"她未说完的话被风扯成碎片,丁平却尝到了清泉般的甘甜,混着一丝铁锈味,在舌尖绽开。陈小满在风沙中嘶吼:"你俩再演琼瑶剧,真要变成风干肉鸳鸯了!"
枯胡杨林深处,半埋着一座青铜祭坛,表面的狼形刻痕被风沙磨得发亮。巴图颤抖着刻痕:"老辈人说,沙鸢原本是狼商豢养的猎鹰,专为守护秘宝而生。"祭坛中央的凹槽突然渗出黑血,凝成镇长扭曲的脸:"丁家小崽子,你祖母当年就在这......"话未说完,黑狼的骨刃己贯穿幻象,黑血溅上祭坛,竟激活了整圈狼形浮雕,每只狼的眼睛都发出幽绿的光芒。
林月突然解开发辫,如瀑的青丝散落在凹槽中。发丝触及黑血的瞬间,祭坛轰然裂开一道地缝,露出一卷裹着蛛网的羊皮卷。陈小满用箭镞挑开蛛网,挑眉道:"《驯鸢谱》?这字迹比丁平的狗爬字还难懂......"泛黄的图谱突然自燃,灰烬中浮现出一位青衣女子驾鸢翱翔的画面——她回眸时,鬓间的银梳折射出清冷的光,正是林月祖传的那把。
沙鸢群如黑色的瀑布冲进胡杨林,箭矢破空声此起彼伏。丁平将林月护在一尊青铜狼雕后,一支箭矢擦过他的肩头,带出一串血珠。林月突然扯断腕间的红绳,用染血的狼牙在沙地上勾画——竟是祖母曾提及的破阵古符。符成的刹那,领头沙鸢发出刺耳的惨叫,坠落在地,铁爪上缠着一根银白的发丝。
"是我太祖母的头发!"林月拾起发丝,末端系着一颗褪色的红豆,"她说这是......相思扣。"发丝突然勒进她的指腹,血珠滚入沙地,竟催生出一株嫩绿的藤蔓,藤蔓上凝结着露珠,状如胡杨泪。巴图见状惊跪在地:"胡杨泪!百年才现世一回的神物......"藤蔓己缠住丁平的伤口,瞬间开出两朵血色的并蒂花,花瓣上的纹路竟与他腕间的红绳如出一辙。
沙暴中传来沉闷的驼铃声,十二匹青铜骆驼破沙而出,驼峰处的机关骤然开启,射出带着薄荷香的银针。沙鸢群如雨点般坠落,独眼首领却拼尽全力扑向林月怀中的阿蒙。黑狼丁青凌空跃起截杀,利齿咬穿鸢腹的瞬间,一团金丝滚落——正是柳芸娘翡翠项链上的缠金工艺。
"这畜生胃里藏着宝贝?"陈小满扒拉着金丝团,扯出半幅刺绣,上面竟绣着身着婚服的丁平和林月,背景是一片波光粼粼的绿洲。白狼突然对落日长嗥,祭坛上的浮雕应声转动,露出隐藏的星图密道。巴图着星图上的裂纹,声音颤抖:"传说相爱的男女摸过星图,就能......"
"就能触发机关摔死?"陈小满翻着白眼推开他,自己伸手触碰星图。星图骤然发亮,光柱中浮现出青衣女子驾鸢坠崖的画面,她抛出的银梳在风中裂成两半。林月突然闷哼一声,怀中的祖传银梳发烫,梳背"丁林永契"的刻痕正渗出鲜血,与丁平腕间红绳的血渍遥相呼应。
丁平握住她颤抖的手,声音坚定:"我会重新刻上。"少年拔出骨刃,削平一块青石,刀尖在石面上游走,石屑纷飞间,"丁林同心"西个字逐渐成型。最后一笔落下时,大地震动,祭坛下方裂开一道阶梯,通向黑暗的地宫。陈小满探头望去,惊呼道:"好家伙!这是现成的洞房吗?"
地宫壁画在火把的照耀下逐渐清晰:青衣女子在月泉边梳妆,十二只沙鸢为她衔来胭脂与轻纱。林月指尖抚过女子的眉梢,轻声道:"太祖母名唤林鸢,是丝路上最负盛名的驯鸢师......"画面突然一转,镇长的祖父率领商队万箭齐发,沙鸢群坠入熊熊火海。阿蒙突然啼哭,壁画中的箭矢竟纷纷掉落,露出底层的新图景——女子用银梳割腕,鲜血染红的沙鸢重生为遮天蔽日的巨影。
子夜时分,陈小满在地宫角落发现一个青铜鸢笼,笼上的锁锈迹斑斑。她刚摸到机关锁,整座地宫突然剧烈倾斜。丁平护着林月撞向壁画,裂开的墙体内竟蜷着一具怀抱银梳的骸骨,梳齿间缠着褪色的红绳,绳结与丁平腕间的如出一辙。
"丁家小子......"骸骨突然发出沙哑的女声,"你祖父在这里......"颅骨裂开处滚出一颗翡翠珠,落地化作柳芸娘的虚影:"平儿,林家的债该还了。"虚影突然扑向林月,却被丁平用身体挡住。翡翠珠没入他心口的瞬间,十二只青铜沙鸢破壁而出,衔起众人冲向地面。
晨光中,枯死的胡杨林竟抽出新芽,嫩绿的枝叶在风中摇曳。陈小满从沙堆里刨出半只青铜鸢翅,嘟囔道:"亏大了!这破铜烂铁还不如换两斤酒......"她突然噎住,翅骨内侧刻着一幅星图,轨迹与阿蒙眼中的星河完全重合。林月正在为丁平包扎心口的翡翠烙印,那烙印形如并蒂莲,边缘泛着柔和的银光。
巴图对着新生的绿洲跪拜,老泪纵横:"林鸢姑娘,您等了百年的缘分,终于来了......"他身后的沙地突然龟裂,升起十二尊青铜鸢像,为首的那只口中衔着一把完整的银梳,梳背新刻的"丁林同心"西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阿蒙忽然摇摇晃晃地走向鸢像,婴儿的指尖触及青铜的刹那,沙丘后传来一声震天狼嗥。白狼丁皓额间的月牙斑渗出血珠,在沙地上勾画出机械狼的轮廓——那钢铁巨兽的眼窝里,正燃烧着与柳芸娘翡翠同源的幽火,仿佛在诉说着下一段神秘的征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