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梆子刚敲过两响,云无涯突然按住沸腾的茶釜。
铜釜里的蒙顶雪芽正在疯狂翻涌,青瓷茶盏在案几上轻轻震颤——这不是水沸,是百足毒蜂贴着地皮爬行的动静。阿箐袖中的五毒香囊无声裂开,雌蛊遇险的尖啸刺得人牙根发酸。
"闭气!"
云无涯振袖泼出茶汤,滚水在空中凝成雾墙。三枚淬毒透骨钉钉入雾中,竟发出烙铁淬火的"滋啦"声。阿箐翻身滚入柜台,指尖扫过青砖缝隙——昨日撒下的雄黄粉己经结霜,这是蜂门"冰翅血蜂"独有的寒毒!
茶楼十二扇雕花窗同时炸裂,蜂群裹着霜气涌入。云无涯足尖挑起炭炉,火星溅入茶雾的刹那,整片水幕燃成火网。焦糊的蜂尸如雨坠落,却在触地瞬间爆开毒雾,将青砖蚀出蜂窝状的孔洞。
"喀嚓!"
柜台下的暗道机关被寒毒冻住,阿箐急中生智,抓起滚烫的茶海往青砖上砸。热浪融霜的瞬间,她看见冰层下嵌着密密麻麻的虫卵——这些毒蜂竟是踩着同类的尸骸铺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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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无涯旋身踏上横梁,腰间软剑抖落七点寒星。
剑尖刺中的却不是血肉,而是冰晶凝成的假蜂。真身从茶雾中乍现,蜂门西长老的玄冰掌己拍到面门!他张口喷出含着的茶汤,滚水遇掌风化作百枚冰针,长老收势不及,右掌顿时被钉成刺猬。
"好一招'口含天宪'!"长老暴退间扯下屏风掷来,苏绣《万里江山图》遇毒雾自燃,火舌舔向云无涯后心。阿箐抓起柜台算盘,三十六枚檀木珠弹射而出,珠串缠着火龙卷成太极,将屏风残骸绞作纷飞蝴蝶。
云无涯趁机拍碎茶案,紫檀木夹层中飞出七十二把薄如蝉翼的茶刀。刀阵穿过火墙时裹上毒蜂残尸,钉入梁柱竟摆出北斗杀阵。西长老的鹤氅被钉死在"天权"位,他狞笑着震碎衣衫,露出贴满冰蚕丝的胸膛——每根丝线都连着一名死士的心脉!
"茶凉了。"
云无涯忽然轻笑,指尖轻弹早己冷却的茶釜。釜底暗藏的磷粉遇潮自燃,青焰顺着茶刀铁链蔓延,将北斗阵化作火龙牢笼。死士们在火中狂舞,胸膛的冰蚕丝却越收越紧,生生勒出森森肋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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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箐突然闷哼一声。
她踩着的青砖下钻出条冰线虫,正顺着绣鞋往腿上爬。云无涯凌空摄来茶壶,滚水浇下时虫体爆开,飞溅的黏液竟在半空凝成沈千机的脸!
"师侄好雅兴。"冰脸开口,茶楼所有铜壶同时炸裂。滚水混着血蜂尸体在空中聚成毒龙卷,西长老趁机挣脱束缚,玄冰掌首取阿箐天灵盖!
云无涯剑走偏锋,软剑缠住房梁垂落的菌丝。前日布下的活阵应激而发,荧光的菌丝网络将毒龙卷折射成七道,反而困住西长老周身大穴。阿箐咬破舌尖,一口血雾喷向菌丝,千门禁术"血饲活阵"霎时发动。
"让你尝尝真正的'雪芽'。"云无涯剑锋挑起炭块掷入茶釜。沸水裹着毒蜂残骸冲天而起,遇冷化作漫天冰针,针尖却燃着磷火——正是蒙顶雪芽茶特有的"冷焰"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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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更鸡鸣时,茶楼己成冰火地狱。
西长老被自己的冰蚕丝倒吊在梁上,浑身插满燃着冷焰的茶针。云无涯用剑尖挑起他下巴:"沈千机没告诉你?我十岁就能用茶汤布'八门金锁阵'了。"
阿箐在柜台废墟里翻出个锡罐,罐底沾着片带血的蝉蜕——正是云无涯昨夜溃烂的面具残片!冰蚕丝突然集体自燃,西长老在火光中癫狂大笑:"你以为杀的是谁?看看窗外!"
晨雾中,十八具"尸体"正踏着整齐步伐离去。他们掀开人皮面具,露出的竟是三年前本该葬身火海的千门弟子!云无涯手中茶盏落地粉碎,瓷片上反光里,沈千机正在皇陵前浇灌一株血色茶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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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第一缕晨曦映红锡罐残片时,阿箐发现罐底刻着极小字迹——"永昌十六年贡茶"。那正是千门覆灭那年,皇帝亲赐的毒茶年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