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铜锣CT

白露后的月光像淬过火的钢水，浇在七里峤祠堂的飞檐上。赵满囤的铜锣在供桌前嗡鸣，光绪年间錾刻的云雷纹在震动中簌簌抖落铜锈，惊起梁间栖居的雨燕。周卫东的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墨鱼汁，改装后的柴油发电机拖着十二米电缆，将听诊器胶管缠成的拾音线圈接入铜锣背面。

"低频段有三次谐波。"陈秀兰的白大褂下摆扫过青砖，手术钳夹着的示波器探针正随着锣声震颤。铁蛋蹲在香案底下玩夜光粉笔，绿莹莹的螺旋线顺着铜锣震波爬上德文地图，在标注"溶洞区"的等高线上炸成烟花。

孙援朝的吉普车碾碎祠堂门槛时，铜锣第三次泛起涟漪状的锈斑。两个红袖章端着盖革计数器冲进来，仪表盘红灯在铁蛋尿湿的蒲团上空疯转。"封建残余！"孙援朝的翻毛皮鞋踹向铜锣，军大衣兜里的监听器突然爆出刺耳鸣叫。

铁蛋突然从供桌下窜出，夜光粉笔在空中划出抛物线。童子尿浇在滚烫的锣面上，"滋啦"蒸腾的白雾里，1936年的德文声波图正从铜绿下显影。陈秀兰的听诊器贴地滑来，医用胶管缠住丈夫脚踝的瞬间，周卫东的改锥己插进祠堂地砖缝隙。

"十二点钟方向，空腔回波延迟0.7秒！"老秦头的钨钢拐杖敲击梁柱，旱烟灰落在泛黄的《考工记》插图旁。改装后的柴油机突然爆出三长两短轰鸣，铜锣表面凝结的尿碱在共振中崩裂，露出蚀刻在青铜夹层的德文频率表。

铁蛋的尿柱追着震波滋向梁间蛛网，夜光粉轨迹在晨光中拼出溶洞三维模型。孙援朝抢过铁锤砸向承重柱，盖革计数器的蜂鸣突然被砖石碎裂声淹没——他亲手布置在祠堂地窖的监听站，正在声波共振中坍塌成放射性尘埃。

"退到坎位！"周卫东的工装裤擦过飞溅的监听器零件，怀里的德文压力表指针卡在红色警戒区。陈秀兰的白大褂兜住铁蛋滚向楹柱，医用胶管在倒塌的砖堆上绷成五线谱，谱写着地下暗河突变的流量曲线。

子夜的矿洞实验室泛着铜腥。陈秀兰的显微镜对准铜锣碎屑，载玻片上的铜绿结晶排列成CT扫描矩阵。周卫东的扳手卡在柴油机曲轴，手背被监听器碎片划出的伤口正渗出淡蓝液体——那是混着放射性墨鱼汁的血清。

"青铜含锡17%，与德国潜艇声呐材料相同。"手术刀尖挑起铜锈下的德文蚀刻，陈秀兰的听诊器贴上丈夫渗血的绷带，"祠堂地窖的铅板......是当年防声波武器用的......"

铁蛋突然从柴油桶后探出头，沾着铜锈的小手在岩壁画出歪扭的潜艇。夜光粉轨迹延伸至溶洞深处，那里埋着监听器残骸拼成的发报机。孙援朝的呻吟顺着通风管传来，混着暗河水声像首变调安魂曲。

省调查组的吉普车包围祠堂时，七里峤的地下水突然漫过石阶。铁蛋坐在倾颓的飞檐上啃铜锣碎片，童子尿渍在积水中显影出完整的声呐图谱。周卫东的改良钻头破开铅封层，带出的德文档案显示：1936年的声波武器实验，曾让七里峤半数村民失聪。

"孩子是活体共鸣器。"陈秀兰的白大褂在晨风中翻卷，手术钳夹着青铜频率表，"当年德国人用铜锣测试人体耐受......"

孙援朝被抬上救护车时，怀里的监听终端突然沉寂。他呆望着铁蛋用夜光粉笔在车身上画的歪扭声波图，那起伏的绿线竟与祠堂倒塌前的共振波形完美重合。铜锣残片在积水中打着旋，八百米深处的潜艇残骸里，尘封的声呐装置仍在发送加密脉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