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河滩的砂石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铁灰色,老秦头用铁钳夹起通红的链环,淬火油腾起的青烟里浮出三十八家债主的名字。他枯树般的手腕一抖,烧红的铁链在空中划出暗红色的弧线,坠入河面时激起的白汽凝成"债清"两个篆体字。
"这链子沉了,旧账就算翻篇!"老秦头把烟袋锅往铁砧上一磕,迸出的火星引燃了堆在岸边的股权凭证。铁蛋看着那些盖着孙家蝙蝠印的纸张在火焰中蜷曲,突然发现灰烬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——和沉船油污一个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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熔炉旁支着口铸铁大锅,里头翻滚的钢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。王寡妇的裹脚布缠在搅拌棍上,七层白绫浸透沉船防腐油,每搅动一次就有成团的硫磺菌浮出液面。"东北农机厂三成,河南纺织厂两分......"她念叨着把铜质厂徽投入熔液,金属与泪珠同时坠入沸腾的钢水。
铁蛋的磁铁链突然绷首,链尾吸附的铜扣在熔炉口拼出北斗七星。老秦头见状,将最后一勺争议股份对应的钢水倒入模具,铁链成型时发出的嗡鸣惊飞了河滩上的白鹭。陈秀兰的检测仪显示,链环内部正形成蜂窝状的防伪结构——每个孔洞都嵌着张铁山改良的加密钢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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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夜涨潮时,三十八根铁链被焊成巨锚。孙家打手的快艇在河心游弋,探照灯扫过处,水面浮着油膜状的虹彩。老秦头抡起十八磅铁锤砸断缆绳,锚链坠入河心的刹那,成群的盲鳗突然跃出水面,黏在链环上的鳞片泛着昭和年间的防锈漆光泽。
"链断债清,天公地道!"老秦头嘶哑的吼声混着浪涛传向对岸。铁蛋的潜水镜片突然起雾,他看见孙家祖宅的轮廓在月光下扭曲成毒气塔的形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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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蛋潜入河底时,磁铁链吸附的金属探测器突然爆表。成串的气泡从链环缝隙涌出,每个气泡里都裹着微型磁粉颗粒。陈秀兰的声呐图显示,铁链正被暗流拽向沉船方向,链环间的硫磺菌群在河床上拼出"危险"的日文片假名。
王寡妇的裹脚布突然从通讯线末端垂下,缠住他脚踝往右拉扯。铁蛋顺势转身,手电光束里赫然是半截嵌在淤泥里的毒气罐,罐体表面用弹头刻着劳工编号。当他用瑞士军刀撬开罐口时,链环突然集体震颤,将他的氧气瓶撞向锈蚀的船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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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蛋抓住链环稳住身形,指腹突然触到凹凸的刻痕。刮去锈层后,三菱刺刀划出的日文名字在电筒光下泛青——"山田一郎,昭和十六年,强征奉天兵工厂六成股份"。铁链随着他的翻动自行旋转,每个链环内侧都密密麻麻刻满关东军士兵的姓名与掠夺份额。
陈秀兰的呼吸突然急促:"第七节链环,放大看!"铁蛋的摄像头聚焦处,"孙有财"三个汉字赫然挤在一堆日文名中,对应的股份比例与当前孙家持有的完全一致。淤泥里突然窜出条盲鳗,撕咬面罩时带起张泛黄的《股份转让确认书》,落款处孙家太爷的指纹正渗出暗红色菌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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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链突然如活蟒般绞紧,铁蛋的磁铁链迸出电火花。王寡妇的裹脚布从水面垂下,七层白绫缠住链环逆时针旋转。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,链节接缝处突然喷射出墨绿色液体,遇水即凝成三百枚微型算盘珠——每粒珠子都刻着劳工的死亡日期。
"快上来!"老秦头的烟袋锅在水面敲出摩尔斯电码。铁蛋上浮时瞥见河床裂开道缝隙,成捆的军用手札正随暗流涌出,纸页间夹着的头发编织成"股债同源"的血书。孙家的快艇突然调头逃窜,船底吸附的链环正将自毁程序反向输入他们的磁暴装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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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铁蛋爬上岸时,最后一节链环在河心爆裂。飞溅的金属碎片在空中拼出完整的股权转移图,孙家祖宅的位置闪烁着毒气塔标志。王寡妇的裹脚布拂过他肩头的伤口,浸染的沉船油污正将日军名册转化为防锈编码。
老秦头望着恢复平静的河面,将半截烟丝撒入波涛:"这链子沉了,新链子就该铸了。"对岸突然传来地基塌陷的闷响,陈秀兰的辐射仪检测到大量硫磺菌群正沿着河底电缆涌向孙家金库——它们携带着链环里封存的所有罪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