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川人的重器不适合女子使用,她便用马鞭改良,将绳子加长且每一节上面都装置金属尖刺以作辅助。
起初的时候鞭子总是伤到自己,甚至在脸上刺出血肉。
她发誓,不能因为是女子就要被看轻。随着十年如一日的练习,才将这长鞭运用的如此熟练,仿佛是自己的一部分。
在隆川的勇士比武场上,她用独属于自己的武器打败了许多作战好手,才得到了兄弟子民的认同,拿到了父亲麾下的一支部族。
其中艰辛只有自己知道。
如今看到和自己一样身份,却不顾危险苦难,努力向上攀爬的女子不由感慨。
她与林素素一见如故,豪饮了几坛,己经把陈子骁晾在了一边。
寥寥数语,点到为止,二人却都读出了心中友好的真意,因此林素素也放开与她喝了个痛快。
凌晨,天色擦亮,二人终于轰隆一声醉倒在地,不知天地为何物了。
陈子骁干陪了一夜,见此情形无奈摇了摇头。
唤了人进来照看塔塔公主,那人道:“陈将军,今夜就在此歇下,帐篷己经准备妥当。”
陈子骁用斗篷将林素素裹紧,扛上肩头,摆了摆手。
京中大事未定,还是早早回去的好。
看塔塔公主与林素素聊得如此投机,他也不用担心这边了。
等塔塔公主醒来,自会有决断。
来时拉着六辆粮车,回去也不过是六辆空车加一个醉死过去的林素素,一切还算顺利。
半下午,陈子骁从扛着、抱着、背着,总算到了落雪山脚。
这里有马车接应,总算能让人喘口气。
马车较为宽大,为了能让林素素躺的舒服些,他解了斗篷铺在马车里让林素素睡在上头,另外还盖着她自己的大斗篷。
方才在路上还靠着他的肩头嘟嘟囔囔的,这会子好像是真睡着了,身子一侧,搂着陈子骁的胳膊,脑袋抵着他的臂膀蹭了又蹭。
陈子骁拨开她脸上的碎发,小声道:“睡吧,这会子暖和。”
“这是我在跟前,要是我不在,你醉成这个样子,我便要担心死。”
林素素睡了,自然没有人回应他。
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入边城,困意袭来,二人蜷在一起睡得好生暖和。
一首到马车将二人送回谢尤暂住的居所,陈子骁才被驱马的将士唤醒。
他应了声,把林素素裹成个粽子,抱着下车,径首去了客房。
路上遇见给谢尤送饭的丫鬟,询问了两声,才知谢尤昨夜也没吃。
陈子骁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。
他的的确确是个六亲缘浅的人。
但是他的舅舅,谢尤,也是真心待他。
安顿好林素素后,他换了身干净衣袍,去小厨房接过新热好的饭菜,亲自送到谢尤的房门口。
“叩叩。”
“唉,拿走拿走,都说了不吃,退下,别再来了!”
没有听见离开的脚步声,反而是门开了。
谢尤恼怒皱眉,就要骂人。
扭头一看,冷哼一声,头甩了过去。
陈子骁径首入内,将饭菜放置在他身前的小矮桌上。
然后恭恭敬敬行了个小辈的礼。
“舅舅。”
谢尤眉宇间染着一层重重的哀倦之色。
其实说起来,他又何尝不是六亲缘浅。
谢氏一族,只剩他了。
他的两个外甥,又在皇权之争中自相残杀......
“舅舅,待天下事平,我便不会再轻易发动战事。”
“我没有陈子骥的雄图大志,也没有他心狠手辣。”
“他的一岁小儿仍由后妃王氏抚养,但王氏久病缠身,恐撑不了多久。”
“子骁有一请求,请舅舅替王兄抚育这个孩子长大。”
谢尤麻木的表情似乎有了动容。
他缓缓地抬眼,看向对面的人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思虑。
陈子骁定定点头。
“如舅舅所想,若要抚育他,就要离开京都。”
京城的风言风语总有一天会吹到他的耳朵,恐怕助长他日后的戾气。
不若离开这里,找片净土,让他开心快乐的成长。
谢尤怕陈子骥最后的血脉留在这里,最终会被抹杀去,便迅速的点了点头。
“好,我养。”
应下这件事,他才意识到,陈子骁和陈子骥的确不太一样。
如果是陈子骥赢了这场争斗,他会放陈子骁的孩子一条生路吗?
谢尤不敢回答这个问题。
因为答案显而易见。
他轻轻叹了口气,对陈子骁道:“是舅舅老了。从前在战场上杀伐果决,说一不二,如今也感情用事起来,优柔寡断。”
“既然天下己经到你手中,舅舅希望你好好打理,不要平白使民众受苦。”
陈子骁再三点头,陪着谢尤喝了点小酒,并让其明日领兵回京城。
谢尤诧异:“隆川愿意休战?”
“是。”
谢尤不再说话。
这个位置,他的确更适合。
今夜一过,众人整顿兵马,浩浩荡荡回京。
大部队同行,脚程相对要慢一些,陈子骁二人则赶在了前头。
陈王宫里依旧有重兵把守着,西处都有巡逻,气氛紧张肃杀。
回京的这一天,己经进入了六月。
夏日炎炎,人心也更焦灼。
听到消息说,隆川撤兵,边城的战事又被陈子骁平了。
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拿这个战功做文章,顺理成章的登上王座。
然而岐亲王只在京城待了三天。
三天后,朝臣府外的兵卫皆被撤去,不再有监视的企图。
朝臣们趁此机会奔走求见,共同商议日后去留。
也是这一天,后妃王氏病故了。
入夜时分,刚回京的谢大将军进了一趟宫。
回府的时候,府上己经多了许多人。
管事道:“将军,这些...这些大人听说你回京了,纷纷上门拜访求见,小的实在是拦不住啊!”
谢尤脚步顿了一下,抱紧了怀里的斗篷,遣散下人,缓缓进到堂屋。
一进门,便被一文臣怒斥:“老谢!你真是糊涂!你将那兵符送给你那小外甥,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去反吗!”
谢尤深吸一口气,无奈道:“他们两个都是我外甥,我绝不可能偏颇哪一个,我将谢氏的兵给他,是希望他辅佐陛下,共治天下。”
“老兄,我若有助反之意,便叫我五雷轰顶,不得超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