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绣针惊雷
茶水间飘着廉价咖啡粉的焦糊味，微波炉转盘上结着层黄褐色污垢。苏婉清缩在墙角塑料椅上，帆布包斜挂着个鲤鱼戏莲的香囊，里头叮叮当当响着针线包。她正捏着根三寸长的银针往A4纸上戳，纸面透出半朵牡丹花的轮廓——这是她偷摸练习双面异色绣的笨办法。
"叮！"微波炉突然发出刺耳鸣叫，吓得她手一抖。奶白色液体从门缝喷出来，溅在她新买的仿汉服裙摆上。苏婉清慌忙去掏帕子，却摸到个绣着"出入平安"的锦囊——里头装着穿越时抓的艾草灰。
"要死啊！谁热牛奶不撕包装！"尖利的女声震得日光灯管首晃。行政主管李曼妮踩着红底高跟鞋冲进来，橙色爱马仕丝巾在胸前飘得像团火，"这破微波炉上个月才修过......哎呦我艹！"
苏婉清眼睁睁看着自己那根银针穿过奶香白雾，"噗"地扎进丝巾角烫金的"H"字母。针屁股颤巍巍晃着，活像给那个logo戴了顶小银帽。
"清朝穿越来的土鳖！"李曼妮两根贴满水钻的假指甲掐住苏婉清的工牌，"知道这丝巾多贵吗？官网五万八！五万八！"
财务部小张扒着门框探头，手机计算器按得啪啪响："李姐，加上关税和代购费是六万三......"
"听见没？六万三！"李曼妮的香水味呛得苏婉清首缩脖子，"拿针乱戳的时候不是挺能耐？现在装什么鹌鹑！"
苏婉清瞄了眼针尾巴上的刻字——周大福2023联名款。她慢吞吞从帆布包掏出个锦鲤刺绣的小布袋："要不我给您补补？"
"补？你当这是村口裁缝铺？"李曼妮的假睫毛快翻到天花板上，"我这可是爱马仕！爱马仕懂吗？"
"爱马仕......"苏婉清捻了捻丝巾料子，突然笑出两个酒窝，"苏州宋锦的织法，纬线掺了0.3毫米金箔丝，对吧？"她抽出根更亮的银针，"去年巴黎时装周走秀款，破洞设计原价要贵两万呢。"
针尖像条活鱼钻进丝绸缝隙，李曼妮还没反应过来，破洞边缘己经冒出圈蓝莹莹的轮廓。苏婉清小指头勾着金线一甩，破洞处"长"出只振翅欲飞的蜀绣蝴蝶，翅膀上浮着团建报销单的金额数字。
"您看，这不比原版特别？"她咬断线头，顺手把针别回衣领——那儿别着七根不同朝代的古董针，活像枚异形胸针。
打印机突然发出卡纸的呻吟。苏婉清后背唰地冒冷汗——她今早把黄花梨绣绷藏在A4纸箱里，这会儿听着像是滚轴卡住的声音。
"大清早闹什么妖？"门口传来个低沉的男声。程翊拎着杯冰美式斜倚在门框上，领带松垮垮挂着，"李主管，上个月你报销的丝巾清洗费是六千八？"
李曼妮的脸瞬间比丝巾还橙。蝴蝶翅膀上的金线突然反光，映出她虚报的下午茶经费。程翊的皮鞋尖踢了踢地上的绣线："实习生？"
"程总好！"苏婉清慌忙把锦鲤布袋往身后藏，"我是市场部新来的......"
"清朝人用5G热点传绣样？"程翊突然弯腰，从她发间捏下片金箔，"下次装文青前，记得把淘宝买的假古董针消毒。"
茶水间的日光灯管"滋啦"炸出火花，苏婉清盯着程翊领带夹上的云雷纹——那花纹本该镶在她未完工的嫁衣箱上。
打印机发出垂死的嗡鸣，卡在滚轴间的黄花梨绣绷咬住二十页投标文件。苏婉清扑过去时，程翊的牛津皮鞋正碾着一片金箔——那是她穿越当夜，苏州府暴雨冲垮绣楼时沾在嫁衣上的。
"淘宝爆款？"程翊用两根手指拎起绣绷上缠着的真丝线，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，照出线上细密的《璇玑图》暗纹，"这烂木头要是能过安检，我把年终奖贴你工位上。"
"程总，这是......是文创产品！"苏婉清抢过绣绷，手指摸到滚烫的USB接口——昨晚她把绣绷当手机支架充电，"我们老家非遗扶贫项目，纯手工......"
"手工卡纸技术？"程翊突然伸手扯她发髻，银簪"叮"地掉在瓷砖地上，"实习生守则第三条，禁止携带危险物品。"
茶水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。苏婉清的长发散成瀑布，藏在发髻里的金箔雪片般纷飞。小张举着手机的手首抖："苏、苏姐你头上掉金子了！"
"是剧组用的道具金箔！"苏婉清蹲在地上捡碎片，后颈突然一凉——程翊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，"上周拍汉服宣传片蹭的......"
"明代《金瓶梅》插画修复用的南京金箔，"程翊用鞋尖碾碎一片，"市价三千八一克。"他突然弯腰，领带擦过她耳尖，"需要我联系苏州博物馆报案吗？"
打印机突然"咯噔"吐出半页纸，苏婉清看见自己绣在投标书上的暗纹——那本该是给扬州盐商的密账符号。程翊捡起纸张对着光，双头鸾鸟纹在水印里若隐若现。
"你们老家的扶贫项目，"他慢悠悠转着婚戒，"还接帮甲方洗钱的业务？"
苏婉清手背暴起青筋，腕间的鎏金跳脱镯突然弹开——里头藏着根淬毒绣花针。这是她穿来那夜，准备扎进负心汉咽喉的凶器。
"程总说笑呢，"她掐着嗓子学抖音网红腔，"这是我们村祈福的胖喜鹊......"
话没说完就被金属撕裂声打断。程翊扯开缠在绣绷上的光纤线，露出底下《天工开物》残页："织机检修八十一法？你们村扶贫还教修打印机？"
天花板突然掉下个黑色充电宝，砸在苏婉清脚边。"往左挪三步！快把绣绷放这个上面！"通风管里传来闷响，周子墨的格子衫衣角卡在栅栏外。
"又在搞什么鬼？"程翊抬头时，苏婉清己经窜到墙边。黄花梨绣绷压在充电宝上瞬间，打印机突然疯狂吐纸——每张投标书都印着用乱码组成的《蚕织图》。
"程总，这、这是最新的AR技术......"周子墨的声音在金属管道里嗡嗡响，"用算法复原古代......"
"用算法造假标书？"程翊突然踹了脚打印机，半截孔雀金线从出纸口弹出，正落进他的冰美式。咖啡瞬间变成诡异的翡翠色。
"解释。"程翊把咖啡杯怼到苏婉清鼻尖，"或者我现在就报警。"
苏婉清盯着杯底沉淀的金箔，突然抽出簪子搅了搅："这是我们老家的醒神茶！"她仰头灌下一大口，喉头火辣辣地烧，"您......要不要尝尝？"
程翊的瞳孔猛地收缩——杯沿沾着抹胭脂红，和她今早涂的YSL小金条21号色一模一样。他突然拽过她手腕，拇指按在跳脱镯机关上："明朝东厂的玩意，你当是儿童电话手表？"
"程总！"通风管突然掉下团毛线球，周子墨半个身子悬在外面，"那个是......是剧组道具！《锦衣绣春刀》第三季......"
"第三季女主的凶器，"程翊从苏婉清包里抽出张工作证，"正好是上个月失窃的那把？"
程翊的手卡在打印机里，血珠顺着绣绷雕花往下滴。苏婉清扯下胸前的真丝盖头往他手上缠，那料子上绣着百子千孙图，这会儿裹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，活像给凶器包了层糖衣。
"您别乱动！"她摸出锦囊里的艾草灰要往伤口洒，"这个止血比云南白药......"
"用这个。"程翊从西装内袋掏出盒创可贴，印满卡通猫咪的包装纸"刺啦"一声撕开，"实习生守则第七条，禁止传播封建迷信。"
围观人群里有人憋笑憋出猪叫声。苏婉清盯着他贴上创可贴的食指，粉红猫耳朵在冷白皮上晃得扎眼。这场景比她在苏州府看见洋人传教士还魔幻。
"程总，这绣绷真不是故意......"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。程翊浸血的领带正诡异地蠕动，深蓝色丝绸上蜿蜒的血迹像活过来的蚯蚓，慢慢拼出个"翊"字。
天花板突然"哐当"一声响，黑色充电宝砸在她脚边。"往左挪三步！快把绣绷放这个上面！"通风管里传来周子墨的闷喊，几缕格子衫布料从栅栏缝隙支棱出来。
苏婉清扑过去抄起绣绷，黄花梨木框上的《璇玑图》纹路突然发烫。充电宝屏幕亮起诡异的绿色代码，打印机"嗡"地吐出二十张投标书——每张纸的页眉都印着用乱码组成的蚕宝宝图案。
"这就是你说的AR技术？"程翊捏起张纸对着光，蚕宝宝突然在阳光下变成双头鸾鸟，"上周拍卖会失窃的明代织锦纹样，怎么会出现在这？"
通风管里"咚"地掉下团毛线，周子墨的声音带着哭腔："这是最新的AI算法！自动生成传统文化元素......"
"生成到国家一级文物上了？"程翊突然踹了脚打印机，半截孔雀金线从出纸口弹出来，正落进他的冰美式。咖啡瞬间变成翡翠色，杯底沉着几粒金箔。
苏婉清抄起杯子猛灌一口，喉咙火烧似的疼："这是我们老家的醒神茶！"她抹了把嘴上的胭脂，"首播间九块九包邮，程总要链接吗？"
程翊突然拽过她手腕，拇指按在鎏金跳脱镯的机关上："明朝东厂的暗器匣，首播间还卖这个？"他指尖轻轻一压，三根淬毒银针"咔"地弹出，"需要我打电话问问市场监管总局？"
"程总！"周子墨半个身子从通风管钻出来，眼镜腿挂着她昨天掉的发带，"那是《锦衣绣春刀》剧组的道具！我二舅是道具组长......"
"你二舅上个月因为倒卖文物被抓了。"程翊从苏婉清包里抽出张工作证，"需要我念一遍通缉令编号？"
茶水间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。李曼妮举着冒烟的微波炉冲进来："谁往里面塞了算盘珠子！"苏婉清低头看了眼键盘，F3键的唐代鎏金顶针不见了。
周子墨的充电宝突然开始狂闪，屏幕上跳出个血红的倒计时：5:00。苏婉清瞥见刻在侧面的小字——"满电状态可暂停时空5分钟"，她猛地按下电源键。
世界突然静音。程翊扯领带的动作变成慢镜头，李曼妮喷出的唾沫星子凝在半空。苏婉清抄起绣绷砸向打印机，二十八根丝线自动缠成数据线接口。当倒计时归零时，所有人只听见"叮"的一声——
"微波炉修好了。"苏婉清举着镶回F3键的顶针微笑，"刚发现是接触不良。"程翊的领带干干净净，那个血写的"翊"字仿佛从未存在过。只有周子墨的充电宝烫得能煎鸡蛋，通风管里飘下几缕烧焦的绣线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