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章 天阶无归

碧落海往北三万里，瘴气林深处的岩洞里飘着焦糊的药香。苏瓷用桃木枝拨弄火堆，青鳞盘在洞口褪鳞，琥珀色的龙尾垂在溪水中，惊散的银鱼群将月光搅成碎银。幼蛟颈间新换的藤木铃铛缀着半枚逆鳞——这是三日前从玄天宗修士尸身上扒下的战利品，每声轻响都能驱散三丈瘴雾。

"今日的寒髓根火候过了。"她碾碎药渣，看紫烟在空中凝成卦象。坎位浮着青铜蜂的残翅，离宫缠着初代黑莲的冰棺虚影，唯独巽位空悬——那是慕尧残魂指引的生门，如今却被天阶威压堵得密不透风。

青鳞忽然窜入洞中，龙爪勾着的青铜镜碎片映出骇人景象：九重玉阶穿透云层，阶上修士额间烙着"天刑"血纹，手中锁魂链正将方圆百里的炊烟炼成追魂符。少年模样的幼蛟喉间滚出低吼，褪到一半的逆鳞渗出混着煞气的金血，在岩壁刻下歪斜的"逃"字。

**辰时·炊痕**

晨雾未散，昨夜埋药的土坑己渗出青铜液。苏瓷盯着坑底浮出的半片玉珏——这是慕尧当年系在悲回风剑上的剑穗残件，此刻正与青鳞褪下的龙鳞共鸣。幼蛟突然暴起撞向东方断崖，琥珀竖瞳映出崖缝中某物：一株生在腐尸堆里的净莲，花瓣上凝着历代纯阴之体的怨气。

"原来你早察觉..."她割开手腕，纯阴之血浇灌的刹那，净莲突然绽放混沌青光。青鳞衔着莲花跃上云端，龙吟震碎三只窥视的青铜蜂。蜂腹坠落的留影石里，三百里外天刑修士的雪袍上，赫然绣着她襁褓时的生辰纹！

**午时·血饲**

瘴气林突然寂静如死。苏瓷将净莲炼成丹丸塞进青鳞口中，幼蛟脊背的青钉突然暴长三寸。龙血喷溅处，腐尸堆里爬出缠着血藤的青铜儡兵——它们心口嵌着的，竟是苏瓷幼时在渔村丢失的银镯碎片。

"好个天刑殿，连童镯都炼成杀器！"她挥出慕尧残剑的虚影，剑气却劈出更刺目的真相：儡兵关节处刻着潋月的药庐徽记，那些年"偶然"赠她的安神汤，原来都在喂养儡兵体内的追踪蛊。

青鳞在剧痛中化作百丈青龙，吞下的净莲在腹腔炸开混沌气。龙爪撕碎的儡兵残骸里，滚出枚眼熟的虎头鞋——鞋底夹层中，潋月用炼傀砂写着："炊烟不绝，杀劫不止"。

**申时·烬途**

落日将青鳞的龙影投在峭壁上，宛如慕尧当年刻下的《潮生曲》残谱。苏瓷踏着龙脊跃上云层，腕间消散的旧疤突然灼痛——天刑长老的窥天镜己照透瘴气，镜面映出的不是她的身影，而是初代黑莲冰棺中伸出的素手！

"纯种，归位！"

厉喝声中，九重玉阶化作囚笼。青鳞暴怒的龙吟掀翻三阶天刑修士，却见他们雪袍下爬出青铜色的情丝——每根都缠着苏瓷某一世的喜泪与悲泣。幼蛟额间莲纹突然离体，裹着混沌青莲撞向冰棺方向，龙吟里混着慕尧的叹息："终究...逃不过这因果..."

**子夜·同命**

苏瓷在坠落的玉阶碎片中抓住青鳞断角。幼蛟金瞳渗出血泪，脊背情钉尽数离体，在虚空凝成慕尧剜心时的场景——道尊枯指蘸着的不是心头血，而是从初代黑莲命魂中剥离的混沌青莲本源！

"师尊...你竟将真正的道种...种在我灵台..."她呕出带金丝的瘀血，看血珠坠入青鳞开裂的龙角。天刑长老的锁魂链洞穿肩胛时，冰棺中的素手突然屈指——千里外碧落海倒卷，初代黑莲的棺椁破空而至，棺盖内壁上密密麻麻刻着的，全是慕尧三百年来替她挡劫的命纹！

青鳞在血光中发出最后声清越龙吟。幼蛟残躯化作点点星火，裹着混沌青莲没入苏瓷眉心。她破碎的腕间浮出新的莲纹，与冰棺女子额间印记拼成完整的刹那，九重天阶轰然崩塌——

**残章·炊寒**

晨光染红海面时，苏瓷跪坐在初代黑莲的冰棺上。腕间莲纹缠着青鳞最后一缕龙息，脚下玉阶碎片中浮出慕尧的手书："炊烟烬处，方见真我"。

三万里外的无名幽谷里，她曾栖身的岩洞石壁上，青鳞用煞气刻下的"逃"字旁，悄然生出一株嫩绿的新芽——叶脉蜿蜒如龙纹，在瘴气中泛着淡淡的琥珀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