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 炊寒

暮色浸透无名幽谷时，苏瓷正蹲在溪边浣洗药草。青鳞化作的少年蜷在火堆旁，龙角并蒂莲纹泛着微弱的琥珀光，每片花瓣边缘凝结的露珠都裹着一星青铜色——这是连服九日龙胆草后，体内煞气渐被压制的迹象。

"今日换白芷。"她将晒干的药草按进陶罐，指尖拂过青鳞后颈新生的鳞片。少年懒洋洋地甩动龙尾，尾尖撩起的溪水精准浇灭火堆余烬，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慕尧残影——道尊虚影照旧指向东方断崖，却在成形前被谷风搅碎。

三只翠羽雀掠过潭面，衔走了晾在青石上的鱼干。青鳞忽地支起身，琥珀竖瞳追着鸟影没入林雾，喉间滚出低沉的龙吟。苏瓷轻拍他发顶："莫追，明日多晒些便是。"话音未落，少年己化作幼蛟窜上树梢，惊落一蓬熟透的朱果。

**辰时·采药**

晨露未晞，苏瓷攀上断崖东侧。青鳞盘在肩头吐息，龙须勾着她发间银簪——这是容澈赠的及笄礼，簪头暗藏的《潮生曲》残谱需在至阳之地显现。崖壁裂缝中的血藤突然抽搐，她并指为刃削下一截，断口渗出的汁液竟泛着青铜光泽。

"又是玄天宗的手笔..."她碾碎藤蔓，看汁液在日光下凝成追踪符的残纹。青鳞忽然暴起，龙爪撕开岩缝苔藓——石髓中嵌着半块青铜镜碎片，镜面映出的不是倒影，而是三百里外某处洞窟中悬浮的冰棺。

**午时·炊烟**

药香混着烤鱼的焦香漫过幽谷。苏瓷盯着陶罐里翻涌的紫黑色药汁，看气泡破裂时浮出零星光尘——那是青鳞昨日褪下的逆鳞残渣。少年模样的幼蛟枕在她膝头假寐，龙尾无意识地卷着火堆旁的枯枝，在地面勾画出《龟息诀》的残缺阵图。

"啪嗒。"

朱果坠入药罐，汁液溅起的刹那凝成潋月年轻时的虚影。枯槁的手指拂过青鳞额间莲纹，虚影笑得讥诮："好徒儿可知，你这乖龙每夜都在啃噬慕尧的残魂？"

青鳞突然睁眼，龙爪捏碎虚影。少年指尖残留的青铜煞气渗入泥土，催生出一株鬼面蓟——这正是苏瓷此刻最缺的解毒草。

**申时·沐鳞**

寒潭水汽氤氲，青鳞蜷在浅滩处褪鳞。苏瓷握着犀角梳，细细清理他脊背新生的逆鳞。每片龙鳞脱离的刹那，都会在潭面激起环状波纹——三百道涟漪交叠时，竟显出慕尧当年刻在归墟石壁上的《烬海阵》阵眼方位。

"痛么？"她轻触少年后颈开裂的旧鳞。青鳞摇头，龙尾卷来一捧潭底星砂，砂粒在空中拼出歪斜的"安"字——正是容澈笔迹。

暮色渐沉时，谷外传来狼嚎。青鳞颈间桃木铃铛无风自动，苏瓷瞥见西南天际有青铜蜂掠过——那蜂翼震颤的节奏，与玄天宗锁魂咒起式分毫不差。

**子夜·惊蛰**

惊雷劈开云层时，青鳞正在蜕角。少年额间莲纹裂开细缝，琥珀色的龙血顺着鼻梁淌下，在陶罐沿口凝成诡异的卦象。苏瓷以指蘸血，在《百草鉴》残页上勾画——血痕蜿蜒处，竟是慕尧灵台被七情钉洞穿的场景。

"原来你夜夜梦魇，皆在替我承受..."她抚过青鳞滚烫的龙角，看雷光中浮出更多记忆残片：慕尧剜心那夜，将半枚道种封入龙蛋前，曾蘸着金血在蛋壳刻下"代她受过"。

暴雨倾盆而至，药圃中的鬼面蓟突然疯长。青鳞在雷声中化作百丈青龙，衔着她冲入地脉裂隙。龙爪撕开的岩层里，三百盏青铜灯无火自燃，灯芯裹着的竟是苏瓷每一世被抽离的喜泪。

**破晓·烬影**

晨光染红裂隙时，青铜灯阵己化作飞灰。青鳞缩回幼蛟形态，额间莲纹多出三道裂痕。苏瓷在灰烬中拾得半片冰晶，内里封存着慕尧最后的低语："待七情归位时..."

谷外狼嚎忽转凄厉，十二只青铜蜂穿透雨幕。苏瓷碾碎冰晶，看晶屑凝成潋月癫狂的笑脸："好戏才开场呢，乖徒儿。"

青鳞忽然叼住她袖口，龙瞳映出千里外异象——初代黑莲的冰棺正在吞噬慕尧残剑，棺中伸出的素手，腕间系着与幼蛟同款的桃木铃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