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 青烟

碧落海往北三千里，无名山谷的晨雾浸着草药清苦。苏瓷盘坐在溪边青石上，掌心托着新采的龙胆草，汁液滴入粗陶碗时泛起细碎金芒——这是青鳞最爱的疗伤药。幼蛟蜷在篝火旁褪鳞，琥珀色的龙尾懒洋洋拍打水面，惊走几尾偷啃药渣的银鱼。

"莫闹。"她屈指弹在青鳞探向药碗的鼻尖，龙须草编成的项圈铃铛轻响。这项圈是七日前用慕尧残剑削竹所制，铃舌嵌着半枚逆鳞，每声清响都能驱散三丈内的毒虫。青鳞不满地喷出冰雾，将药碗冻成冰坨，竖瞳却讨好般蹭她手腕——昨夜玄天宗追兵的剑气在龙脊留下的伤痕还未结痂。

正午日光刺破林雾时，苏瓷背着竹篓攀上断崖。青鳞盘在肩头吐息，龙爪勾着她束发的银簪——这是容澈所赠，簪头暗藏的《潮生曲》残谱需在至阳之地显现。崖顶风化的石碑上，三百年前某位散修刻下的《龟息诀》正合她隐匿之需。

"北坡有血藤，西涧生寒髓..."她以指代笔在虚空中勾画，灵气凝成山谷地图。青鳞忽然昂首低吼，逆鳞铃铛炸出青光——三只青铜蜂自东南方袭来，翅翼震颤的节奏竟与玄天宗锁魂咒同频！

幼蛟暴起如电，冰雾凝成牢笼困住毒蜂。苏瓷银簪挑开蜂腹，露出内里米粒大的留影石：画面中初代黑莲的冰棺正在移动，棺底根须穿透慕尧残躯心口，吸食的血肉化作青铜液流向某处秘境。

"倒是会挑地方。"她碾碎石块，眸中映出三百里外瘴气弥漫的裂谷——正是《龟息诀》标注的"死生交界"。青鳞叼来一节血藤，龙尾焦躁地拍打地面，昨夜被剑气灼伤的鳞片又渗出血珠。

**第七日·裂谷寒潭**

月光在嶙峋石壁上淌成银瀑，苏瓷浸在寒潭中运转心法。青鳞盘踞潭底吞吐月华，断角处新生的逆鳞泛着星辉，将缠上来的水鬼藤冻成冰雕。忽有婴啼声自石缝渗出，她猛然睁眼，见潭面浮出三百具青铜棺的倒影——每具棺盖都刻着与她同源的莲纹！

"哗啦！"

青鳞破水而出，龙吟震碎幻象。幼蛟衔着的鱼腹中竟藏着血书："炊烟起处，杀机现"。苏瓷抚过龙角裂痕，想起三日前那只青铜蜂——原来玄天宗早在她熬药时便锁定了方位。

**子夜惊变**

篝火将熄未熄时，青鳞项圈铃铛骤响。十二道锁魂链穿透雾瘴，链头骷髅口中喷出腐毒。苏瓷旋身揽住幼蛟滚向岩缝，慕尧残剑在石壁划出火星，点燃埋好的龙涎香——毒雾遇香即凝，玄天宗修士的雪袍在月光下无所遁形。

"师妹这龟息术，倒比慕尧更精妙。"为首女修掀开兜帽，竟是潋月用禁术重铸的年轻皮囊。她指尖缠绕的红绳忽化作合卺绫，三百喜字中皆封着苏瓷某一世的记忆碎片。

青鳞怒啸着喷出本命冰焰，却见绫缎中浮出慕尧身影——正是大婚那日道尊掀开盖头的刹那！苏瓷心神剧震，剑气偏转三寸劈开岩壁，暗河奔涌的水流裹着她们坠向地脉深处。

**地脉深处**

青鳞逆鳞在暗流中绽出幽光，照亮石壁密密麻麻的剑痕。苏瓷呛着水抱住幼蛟，发现这些剑招与容澈所创的《回风诀》暗合。当指尖抚过某处缺口时，整面石壁轰然翻转——

百丈溶洞中，三百盏青铜灯悬空成阵。每盏灯芯都燃着一枚青鳞褪下的旧鳞，火光中浮动的竟是慕尧剖心时的画面：道尊将最后半缕命魂封入幼蛟逆鳞，枯指在它额间刻下"护她三百年"。

"原来你早知有今日..."苏瓷将脸埋进青鳞温热的颈鳞，幼蛟琥珀色的竖瞳渗出金血。溶洞突然震颤，初代黑莲的笑声自灯阵传来："好个主仆情深，且看这三百龙鳞火，炼不炼得化痴念！"

青鳞突然暴长三丈，断角迸出万道金芒。它撕开胸腔叼出本命龙珠，裹着苏瓷撞向洞顶裂隙——珠碎时的强光中，她看见幼蛟最后的目光：与三百年前寒潭初见时，那条为她挡下蚀骨钉的小蛟龙如出一辙。

晨光染红裂谷时，苏瓷在溪畔醒来。怀中青鳞缩回幼蛟形态，额间却多出枚青铜色的莲纹。昨夜碎去的龙珠残渣凝成项圈新铃，每声轻响都似龙吟。下游漂来半截桃木，年轮间嵌着的正是《龟息诀》缺失的最后一章——"炊烟烬处，潜龙当归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