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露沾湿晾晒的渔网时,苏瓷正用青铜杵捣碎晨采的鬼面蓟。药臼每撞击一次,海平面便泛起圈不自然的涟漪——这是三日前参透的《潮信诀》,能借碧落海潮感应三十里内的杀机。
"东南方七月,踏浪无痕。"她将药汁淋在玄铁刃上,青烟中浮现出上界修士特有的云纹靴,"西北角藏着件能化形的法器,多半是探路的青铜雀。"
灶上熬着的紫贝粥突然沸腾如怒涛,苏瓷旋身将药杵掷向房梁。藏在椽木间的青铜雀应声炸裂,雀喙里掉出枚刻着"天刑"二字的玉牌——与慕尧残魂消散前警示的"九重天刑殿"印记吻合。
海边传来渔歌,调子却是往生碑上的祭文。苏瓷裹上阿蘅留下的旧斗篷,霜发间别着星衍灵识凝成的骨簪。当她弯腰佯装拾贝时,怀中的玄铁刃己割破指尖,纯阴之血悄无声息渗入沙地。
"姑娘,买鲛绡吗?"兜首的老妪眼瞳泛青,递来的布料浸着冥河水腥气。苏瓷指尖刚触到鲛绡,海底突然窜出七道锁链——正是三日前在葬礼上见过的青铜杵所化。
玄铁刃清鸣着劈开浪涛,苏瓷足尖点在锁链交接处。潮汐之力顺着青莲印涌入经脉,她在空中翻身的轨迹竟与慕尧剑谱中的"青鹭点波"重合。当第七根锁链崩断时,老妪的面皮簌簌脱落,露出布满星痕的真容。
"下界蝼蚁也敢窥探天刑殿!"使者袖中飞出九枚青铜钉,每枚都刻着苏瓷的命格。她却突然收势后仰,任钉子嵌入身后礁石——昨夜用纯阴之血绘制的噬灵阵骤然发动,青铜钉反刺入使者周身大穴。
海风突然裹着血雨倾盆而下。苏瓷抹去脸上腥热的液体,发现雨滴在半空凝成剑形。十二名银甲修士踏着剑雨降临,胸前的天刑纹与她腕间莲印共鸣剧痛。
"青莲道种己开七瓣,"为首的修士剑指她眉心,"天刑殿特来取回仙界至宝。"
苏瓷忽然轻笑,玄铁刃划过掌心。血珠坠地的刹那,整个海滩的沙砾腾空凝成慕尧的模样。三百年前青莲卫的杀阵重现人间,剑意与潮声共震,竟引动碧落海底传来龙吟般的锁链断裂声。
"你们所谓的至宝,"她踏着浪尖刺出玄铁刃,刃身莲纹次第亮起,"早在三百年前就择主了!"
银甲修士结成的天罡阵被潮水冲散时,苏瓷右瞳星盘映出了可怕景象——云端悬浮着遮天蔽日的青铜殿,殿门正在缓缓开启。逃遁的使者捏碎玉符,血雨中浮现出初代黑莲的虚影:"好孩子,你可知这些天刑使者的神魂,都连着九重天外的本命灯?"
玄铁刃突然重若千钧,苏瓷踉跄跌坐礁石。斩杀过的修士残魂在刃中哀嚎,每声都化作青铜锁链缠上她元婴。海天交界处升起七十二盏魂灯,正是《青莲卫手札》记载的"天刑灭魂阵"。
"慕尧当年便是死于此阵。"初代黑莲的声音混着雷声传来,"不过他撑到了第三日,不知你能..."
暴雨中突然响起清越笛音。苏瓷颈间玉扣滚烫,星衍残魂凝成的虚影正吹奏碧落笛碎片。海面浮起无数青铜儡兵残骸,竟随着笛音重组为护主大阵——这是阿蘅临终前用魂血教她的"百鬼夜行"。
"师尊看好了!"苏瓷咬破舌尖,将纯血喷在玄铁刃上。刃身莲纹暴涨间,她窥见了青莲道种真正的奥秘:每一瓣莲花都对应着一位青莲卫的魂魄,而最后两瓣正浮现出阿蘅与星衍的面容。
青铜殿门轰然洞开时,苏瓷的霜发己尽数化作青焰。她踏着魂灯的光跃上天穹,玄铁刃劈出的不是剑气,而是三百年来所有青莲卫的未竟道心。首当其冲的三名天刑使者瞬间化为青铜雕像,坠海时砸碎了初代黑莲的虚影。
"原来道种圆满的契机..."她在血雨中仰天长笑,接住星衍残魂递来的半截碧落笛,"是要以天刑殿的魂灯为引!"
黎明破晓时,最后盏魂灯没入苏瓷眉心。碧落海底升起九重青铜阶,每一阶都刻着位青莲卫的名字。当她踏上印有"慕尧"二字的台阶时,整片海域的青铜儡兵突然面朝她跪拜,锈迹斑斑的铠甲下传出模糊的"参见道尊"。
渔村方向忽然传来急促的铃音。苏瓷抚着新生出的第八瓣莲纹,眼底映出茅屋灶台上碎裂的盐罐——那是阿蘅教她布下的最后道预警符,此刻正昭示着青铜殿本体降临的方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