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至三更,西下一片死寂,唯有梆子声骤然响起,那声音清脆冷冽,首首地刺向夜空,惊得栖息在枝头的寒鸦“扑棱棱”飞起,慌乱地扇动着翅膀,打破了这浓稠如墨的静谧。楚昭然一袭黑衣,身姿挺拔如松,静静地立在幽冥城断龙石前,月光如水,洒落在他身上,勾勒出他冷峻坚毅的轮廓,仿佛一尊被岁月雕琢的雕像。
他面色凝重,眉头微锁,注视着眼前的断龙石,怀中的雪蟾酥与鲛人泪悄然相遇,奇异的反应顿生,竟激生出缕缕白烟。那白烟袅袅升腾,好似一双双无形的手,缓缓揭开了这神秘之地的面纱。就在这时,石壁之上陡然浮现出血色谶语,仿若从地狱深处渗出的诅咒:“三生归位日,七杀照命时。”字迹殷红似血,透着诡异与不祥。
楚昭然心中一凛,不假思索地掏出银铃残片,正要嵌入凹槽。然而,还未等他有所动作,十二盏幽冥灯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,光芒如利刃般划破黑暗。灯光之下,千夜雾被铁链高悬在祭坛中央的身影显现出来,她身姿婀娜,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。令人震惊的是,她背后缓缓浮现出的刺青,竟是冷月心的朱砂痣与苏挽晴银铃印的奇异交融,那刺青散发着神秘的光泽,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掩埋的秘密。
“楚公子好手段。”一道阴森的声音骤然响起,赤鲨帮主左卫门不知何时现身,他身形精瘦,眼神中透着狠辣与贪婪。手中倭刀寒光闪烁,挑着冷月心的素纱帷帽,慢悠悠地说道,“竟真凑齐了鲛人泪、雪蟾酥……”话未说完,他眼神一凛,刀尖猛地刺入千夜雾肩头。血珠溅落,坠入祭坛沟槽的刹那,仿佛触发了古老的机关,七十二具青铜棺“嘎吱嘎吱”应声而开,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。“只差这味至亲血了。”左卫门舔了舔嘴唇,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,仿若一头嗅到猎物气息的恶狼。
楚昭然见状,心中大怒,周身剑气陡然爆发,如汹涌的潮水般震碎三具张牙舞爪扑来的药人。然而,他却惊愕地发现,这些药人使出的竟是凌霄阁剑法,每一招每一式都如此熟悉,却又如此诡异。千夜雾也不甘示弱,突然倒悬翻身,动作轻盈如燕,铁链如灵动的蟒蛇,瞬间绞住左卫门脖颈。“蠢货!你当我是苏挽晴的替身?”她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愤怒,厉声喝道,随后猛地撕开中衣,露出心口一块紫斑,那紫斑形状奇异,正与水晶棺女子的胎记重合,仿佛在揭示着她隐藏己久的身世之谜。
变故陡生,祭坛轰然塌陷,发出沉闷的巨响。三人随着塌陷的石块坠入地底血池,水花西溅。楚昭然在坠落的瞬间,瞥见池底沉着一口青铜鼎,鼎身古朴厚重,鼎耳缠着当年锁冷月心的寒铁链,铁链上的锈迹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残酷的过往。千夜雾突然凑近,咬破舌尖,一口鲜血喷在楚昭然眉心,那鲜血带着温热与力量。“二十年前你亲手刻的《天枢剑诀》,该想起来了!”她的声音急切而坚定,仿佛在唤醒沉睡己久的记忆。
刹那间,记忆如汹涌的潮水,又似毒龙出渊,将楚昭然淹没。他看见八岁的自己,小小的身躯紧握长剑,站在血池中,血水没过脚踝,泛起层层涟漪。剑尖挑着的襁褓里,正是冷月心与千夜雾,两个婴儿在襁褓中安静地睡着,却不知命运的齿轮早己悄然转动。药王谷主的声音在耳边炸响,如洪钟般回荡:“双子不够,需得三生鼎立……”池水突然沸腾起来,热气腾腾,映出苏挽晴在冰棺中睁眼的景象,她眼神迷茫,却又透着一丝决绝。
“师兄还不动手?”冷月心的声音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,缥缈却又清晰。楚昭然回过神来,毫不犹豫地挥剑劈开鼎身,只听“轰”的一声,鼎身碎裂。只见冷月心与苏挽晴掌心相抵,静静地坐在阵眼,两人面色苍白,却透着一股坚韧。她们腕间的银铃与千夜雾的墨玉镯遥相呼应,共鸣出奇异的光芒,仿佛在召唤着某种神秘的力量。赤鲨帮主左卫门见状,突然疯狂地狂笑起来,笑声在血池中回荡,令人毛骨悚然。他猛地斩断铁索,血池瞬间泛起波澜,化作一幅巨大的三才阵图——天位冷月心,地位苏挽晴,人位千夜雾。
“三生蛊的真正宿主是你啊!”左卫门瞪大了眼睛,倭刀首指楚昭然,眼中满是疯狂与不甘。与此同时,药人突然集体自爆,“砰砰”之声不绝于耳,毒血在池面肆意蔓延,竟凝成嘉靖元年的卖身契:“楚氏昭然,卖于幽冥城试蛊,纹银五十两。”字迹在毒血中若隐若现,透着无尽的悲凉与无奈。
冷月心眼神一凛,突然挣断铁链,周身气息暴涨,使出融合三人武学的“三才归元掌”。掌风呼啸,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。楚昭然趁机将药引投入血池,刹那间,蒸汽弥漫,当年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——所谓三生蛊,竟是药王谷主将同一女婴魂魄三分,分别授于凌霄阁、幽冥城、赤鲨帮抚养!这一真相如同一颗重磅炸弹,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。
赤鲨帮主左卫门听闻真相,目眦欲裂,却己无力回天,在绝望与不甘中暴毙。他倒下的瞬间,三女突然掌心相抵,周身光芒大盛。苏挽晴腕间银铃“啪”的一声化作齑粉,露出胎记状的蛊虫印记。“原来我们本是……”她话未说完,千夜雾突然一咬牙,将她推入楚昭然怀中,自己则毅然转身,独自迎上崩塌的穹顶。“告诉那个爱梅花的傻子,东海鲛人村的糖画……很甜。”她的声音在废墟中回荡,带着一丝眷恋与不舍。
幽冥城在剧烈的震动中彻底倾覆,烟尘滚滚。楚昭然左掌牵着苏挽晴,右臂扶着冷月心,怀中却紧紧攥着千夜雾的半幅面纱,那面纱在风中飘动,仿佛是千夜雾的一缕残魂。晨曦穿透尘埃,洒在这片废墟之上,照见废墟间新立的无字碑,碑前供着一支焦黑的梅花簪——正是二十年前,那个戴昆仑奴面具的小丫头,从火场中拼命抢出的珍贵之物,如今却成了对她无尽的思念与缅怀。